苗毓敏手持板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朱翊钧和唐顺之都很疑惑,猜不到他要干什么,这时候不是好时机吗?
他耐心地等着对方匆匆忙忙将头盔摘下,用油清洗自己的眼睛。在这巨大的头盔里,露出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剃秃了前额的脑袋瓜子嘛。
苗毓敏心里发笑,小爷我就是想看看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等一等,浅井长政
?
苗毓敏忽然想起来了,这人难道不该是那什么东瀛第一美少女、织田信长的妹妹织田市的第一任老公么?
不对啊,他这么早就出生了东瀛现在什么状况而且,东瀛的美男子就这个德行?说他是猿夜叉,我信,说他是美男子,我呸啊!还没有本少爷的五分之一帅呢!比可爱,我甩他八条街啊!
浅井长政晓得处境危险,唐顺之说不定还能站起来,还有两个危险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逃走了,其中一个还有火铳。最可怕的是那个偷袭自己的,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
但是始终没有受到攻击,浅井长政渐渐放下心来。
朱翊钧都着急了,他把火铳抬起来,瞄准了浅井长政那颗锃光瓦亮的大……呃……是小脑袋。
本王都等着急了,你个苗毓敏怎么还不动手,再不下手可就没机会了。要不本王帮你解决吧。
正要开枪,可是唐顺之却把他拦下来,意思是先看看苗毓敏要做什么。
浅井长政这时候还在慢慢地清洗眼睛。
若不立刻用油将眼睛洗净,定然会导致失明。在大明境内失明,和死亡是没有区别的,一个活瞎子还没有小弟跟着,没准在哪里就被一群高手围殴了,到时候是被谁打死的都不知道,脑袋还被人拿去还钱,真的太惨了。
等到眼前渐渐可以模糊地看见东西,浅井长政流着泪,揉了揉眼,模模糊糊看见,一块板砖正呼啸着迎面而来,将整个世界都遮住了。
苗毓敏动了!他已经拿着手里的板砖去呼这个倭寇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已经是一砖落下。
浅井长政发出一声完全不符合他月代头美男子名声的嚎叫,叫得像只惨死的猿猴。
只是这一下就给他砸的七荤八素的,眼里直冒金星,毫无反抗之力。
苗毓敏好似没听见他的惨叫,再次把板砖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拍下来。也不是每次都拍的很准,也拍到地上两次,但这两次就硬生生拍碎两块地砖。可是浅井长政的脑袋现在竟然还没有怎么变形,倒挺结实的。
他就一次又一次地举起板砖,又一次接着一次地拍下去。
朱翊钧和唐顺之望着苗毓敏不断抡起板砖的身影,都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黄泉厉鬼一般可怖的铁甲武士,就这样倒在了一位少年的板砖之下。
板砖每一次抬起,都将一道道血光扬入空中,再又重重地呼啸着砸下来,直到浅井长政那颗头颅脑浆迸裂成为扁扁的一坨,已然没了任何翻身复活的可能性。
浅井长政,这个恶鬼终于死了,死的很彻底。
苗毓敏此时也已经利姐而坐倒在地,两眼累的发黑。
三日后,泗水抗倭被济宁府定为捷报上报朝廷。
尽管泗水县的死伤骇人听闻,百姓、衙兵被杀总和超过了五百人,但是倭寇的装备精良前所未有。泗水县因为衙举措得当,以及济宁府及时派遣府兵围剿,尽诛上百倭寇于泗水境内。当真是大功一件!两位官老爷现在可是升官有望了,一时间家门之中宾客如云。
但是也需要有人背锅。此外海州卫纵寇进入济宁,应为百姓死伤负全责。为什么是海清卫?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那些愁丘八低人一等。
就此上报,济宁府和泗水县上下官员皆大欢喜。
但是机甲一事并未引发足够的重视。
因为实在不了解这件机关甲胄的结构,以至于仵作为了清洗铠甲,将里面的尸体费了很大力才掏出来。
脑袋已经扁了,身体也不得不切碎。可怜的浅井长政啊!在小日本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好吗?非要来大明造孽,这下遭报应了吧!
再之后济宁府的人倒也和仵作一起分析了一下,这东西沉重异常,试了各种方法,穿上难以移动分毫,人都要被闷死了。倭寇能穿,大约是因为那人天生神力。
铠甲很厚,这位名为浅井长政的武士切碎了掏出来之后并没有多少肉,就算是拼起来也就是四尺多高,还没有苗毓敏这个半大孩子高。很难想象这个矮子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因此,济宁府认为,既然十四岁的小英雄可以用板砖将其搞定,那就说明这东西顶多算是个邪门歪道、奇门异物。若是煞有其事地上报,可能反而会被朝廷认为一派胡言,危言耸听,说不定还会被皇帝训斥一顿,到那时候头上的乌纱帽可就不好保住了。
那么,按照自古以来武将的规则,谁缴获的归谁,此物原本便应该属于苗小英雄。
济宁府的人把机甲留下就走了。
但是泗水的县太爷十分想把此物自己留着摆在大堂炫耀,你想想啊,有哪家县衙的大堂里能摆这么厉害的玩意。
于是龇着板牙发起官威:“小英雄,给你十两银子的赏钱,披红挂彩、光宗耀祖去吧!”
不料对方瞪起眼:“光你老母啊,把机甲还给我!”
苗毓敏心里着实不爽,跟你们说了这叫机关甲胄,没有人关心。这东西是用来装饰县衙大堂的吗?折腾三天了,就看一群人在那里邀功请赏啊,这民团呢?倭寇剿灭了,民团也直接散伙了。是死了很多人,但是正因为死了很多人,才应该看得清其中的教训。倭寇再来你们怎么办啊临时再招募,不训练的吗?
让人家上去送死啊!这真不把人命当不值钱了。
没想到这县太爷大拍惊堂木,紧接着大喊:“大胆刁民,杀了几个倭寇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念你年少无知,本官不予追究,还不速速……”
苗毓敏嘿嘿一笑,说:“这位大老爷,说我是刁民?要不咱找个偏僻的地方好好说道说道?对了,有个东西叫牙牌,你老人家可否知道?”
话音刚落,一块红穂系着的牙牌当啷一声丢到面前。
这县太爷都惊呆了,这是大明官员的牙牌啊,这上面一个武字,说明是证明武将身份之物。上面官职品级都刻得十分清楚,信武将军,从四品上啊!
从四品,自己这个县令才不过是七品,算来要比自己还要上几级啊!
然后就换成苗毓敏咆哮了:“啊,拍什么惊堂木,发什么官威啊,我抽你个满地找牙呀!”
说他是咆哮,其实……这样子真的挺可爱的……嘻嘻~~
县令偷偷地看了一眼师爷,师爷给他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真的。
这位小英雄是威海卫苗家的独子,去年就已经官拜世袭威海卫指挥使,从四品信武将军,只是年龄小还没到任。起伏是原山海关副总兵,因为劳累过度死在任上,所以朝廷很看重他们家啊。
县太爷几欲晕倒。
苗毓敏再次大拍惊堂木:“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十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啦?当我是叫花子啊!一个倭寇一两银子,我怎么也杀了二十来个吧?快拿钱来!”
县太爷乖乖地从袖口里又掏出二十两银子,在桌面上发出银子摩擦木头的声音缓缓推了过去。就是他那双手有点哆嗦,差点把银子弄掉了。
苗毓敏心满意足,说道:“这还差不多嘛!要是你老照这样压银子,到时候倭寇再来了,有几个人还愿意上去?”
说完拍拍县令的肩膀,然后迈着四方步走出大堂。
然后就轮到戚继光了,看着又是个十四岁少年,县令刚好窝了一肚子气,这时候正好向戚继光全发泄了。
结果县令刚一拍惊堂木,戚继光就把随身携带的牙牌甩出去。
县令一看,好嘛,更了不得,正四品明威将军,比刚才那小子官好大。
戚继光看了县令一眼,说:“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然后伸手比划了个二十三。
县令手哆哆嗦嗦地拿出二十三两银子,手抖的还弄掉一粒。
戚继光到不嫌弃,弯下腰捡起来揣到怀里。然后说:“咱们杀倭寇是为国为民,但是该给的赏银,那也是一两都不能少的。谁不是拿命换啊你连剿倭的银子都敢亏,想死啊你记住,就算那些抗倭的壮士死了,该给的银子还是一钱都不能少。”
县太爷连连说是。
戚继光一拍手,那就去找辆车帮我家兄弟把东西运回家去。
说完也走出大堂。
最后就是朱翊钧了。
朱翊钧学着那两个人很嚣张地走过去,直接把牙牌一摔。知道我是谁吗?自己看!
我的银子赶紧拿来,快点的。
看着朱翊钧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唐顺之当真是哭笑不得,我的爷啊,您还差这点银子?
朱翊钧十分认真,这是本王首战,浴血奋战应得的赏银,它不只是几两银子,它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唐顺之点头,嗯,这么说也没错。那这几两银子可是得做个檀香木的盒子给好好收起来,待到他日回首少年时,这确实是忘不得的回忆啊。
然后唐顺之就说:“我粗略数了数,我杀了二十多个,最起码的。我们家少爷杀了俩。”举起两根手指,郑重地晃了晃。
结果县太爷憋的这一肚子火气就忍不住了,瞥了一眼牙牌就说:“大胆刁民,胆敢假扮裕王!裕王怎么可能就是一个小屁孩,而且还去杀倭寇!”
县太爷可不知道朱翊钧这德行,结果就这样了……
况且县太爷心情正差,被一位少年数落了半天了,又被另一个少年怼。现在居然又被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落魄的中年文士在自己的大堂里挡路,颜面何在,官威何在啊!再一看那个少爷,正在流鼻涕。虽然看上去好像家境不错,但是会为了几两银子揪住县太爷不放,还能好到哪里去。
县太爷很威武地大手一挥,大喊一声:“衙役何在!”
“威武——”堂下衙役应和。
“给我大刑伺候!”
然后衙门大堂里就响起了清脆的殴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