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躺在床上,念着熟悉的台词,啊,熟悉的天花板,但这句名台词并没有给江然带来多少心里平静。
反而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漂浮在云端,一切似真似幻。
或者,这一切都是他的梦,他现在还在昏迷中,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供给着营养液。
算了,还是现在比较好,随遇而安,算是江然身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优点。
人很难去改变自己的所处状态,但却会很容易适应自己的所处状态。
江然算是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东京啊,还没来过呢。
江然侧头,看向窗外,天色暗了下来,沾染着橙红的黑顺着天边在缓慢的爬满整个天空。
两种不相干的颜色相混合,在挥洒在地上的景观上,一切看上去,更如梦如幻了起来。
江然爬起来,下了床,身子趴在窗台上,悠然的享受着这一切。
幻芸有事情去忙,江然“万分不舍”的跟她告别,就安然享受起了一个人的时光。
风还继续吹着,好像也只有在这个季节,风能如此温柔。
挑动着少年的刘海,舞动着他的衣衫。
一天过去了,幻芸告诉他,大陆那边的事,他爸爸会处理。
雨澄爸爸不会袖手旁观,幻芸也求着他的爸爸给推波助澜一下。
有着这两条大腿,林凉现在的处境,看起来真是意外的可怜。
他会被踩到尘埃里,筋骨折断,在夜爬不起来。
江然把这事抛到脑后,开始想着其他的事情。
一个人独处,就爱瞎想,尤其是在晚上。
当迷蒙梦幻的夜把你裹住的时候,心里总会有发自内心的惆怅涌出。
江然的思绪飘进这梦幻的夜,随着那淡淡的愁绪想起了从前。
他抬头,夜色昏暗,不过他从里面却仿佛看到一个清晰的人影。
人影很美,跟他很像,不对,应该说他跟那个人影很像。
因为那是他的妈妈,江家两个孩子当中,确是身为男孩的长子江然,跟江母长的最像。
几乎可以说是江母的翻版,只不过小了不少。
但可能也就是这相像的特征,江母将江然视为了她的翻版,她的替身。
这么说很残酷,但江然却就是这么认为的,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他被江母逼迫着学才艺,学习,努力,为了她的目标而努力。
江然小的时候,没有看过妈妈的笑,又或者说,他妈妈的笑从来没给过他。
直到长大,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天天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这时的他有了隐约的猜测,是因为她妈妈的梦想吧。
但是,他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妈妈的梦想而活的吗。
他不想,不愿去想的太深,哪怕只剩亲情只是一层表皮,他也不愿意撕开,而去面对那血淋淋的事实。
江然闭上眼睛,双手叠放在下巴下,侧头迎着晚风。
他十五岁上了大学,得知消息后,那是他第一次叫他妈妈对他笑,笑得很好看,江然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每一处细节。
但他只有一年,就退学了,他妈妈那时的表情同时也令他极为难忘。
冷冷的,那里面的情绪看着江然的心很疼。
因为这件事,江母跟江父积怨已久的矛盾爆发。
两人分居,江母气愤离去,江弥那时不理解江然,也愤然离去。
只剩下江然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房间一角,看着光明黑暗,不断交替。
过去的回忆沉淀在大脑里,反而越来越清晰,像埋藏很长时间的美酒,把醉人的酒香都沉淀下来。
江然有些醉了,哪怕他现在没有喝酒,但他已经醉到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做了。
呆在这里就好,江然眯着眼睛,趴在窗台上,很像一只趴着晒着阳光的懒猫。
忽的,江然感觉脸上痒痒的,像是被柔软的布料轻轻摩擦。
是风吗,江然睁开眼睛,但旋即站起,神色尴尬的脸红。
护士姐姐站在一旁,不过换了常服,原本盘在护士帽下的长发,此刻披散,被风吹拂着,瘙痒着江然的脸颊。
“怎么了?在想什么。”护士姐姐,用手拢起长发,用英文问道。
“想到了过去的回忆,有些不太美好,有些伤感。”
江然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全盘托出,适当的吐露心事,就像适当的清理内存,对主机工作效率的提升总是有着好处的。
护士姐姐看了一眼江然,江然站定,身材纤细,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很是宽大。
少年的皮肤苍白,黑发浓密柔顺,五官如画,很美,很美。
少年此刻身上有着淡淡的忧郁气质,眉宇之间,有着令人心疼得哀愁。
“方便说吗,如果你需要一个倾听者的话。”
江然一愣,摇摇头,问道
“姐姐,我叫江然,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夏生弥花,这是我的名字。”夏生弥花开口说道。
江然点点头,赞赏的说道,
“好好听的名字,我可以叫你夏生姐吗。”
夏生弥花微笑着点点头,两人一时默然无话。
窗外的夜景很好看,点点灯光温暖连绵,直到远方,像奔流不息的橘红色河流。
两人都在看着这美景,夏生弥花也挑起话题,缓缓开口说道。
“很美,是不是。”江然点了点头,确实很美,像是能净化心灵一般。
“我每次工作结束,我都会到天台上,去看看这美丽的夜景,无论我工作中有什么不快。
都能融入到夜空里。
我不是机器,但我工作中必须装出机器的样子,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这个神圣的地方容不下闲人。
所以每当压力越来越多的时候,看看夜景,多好。”
江然安静的听着,他心情惆怅,心灵共鸣下也仿佛能感同身受夏生姐的压力。
江然想了一会,开口问道
“夏生姐,你觉得一个母亲她总是爱着自己的孩子吗。”
夏生弥花一愣,她能听出少年语气的淡淡的哀伤,她心疼的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虽然姿态对于刚认识来说,有些放肆,不过她的动作亲切自然,并没有让江然感受到僵硬的不快。
“每个母亲都是第一次当母亲,每一个孩子也都是第一次当孩子。
彼此陪伴着成长,你成长,也是她的成长,每个母亲都爱着自己的孩子。
只是有的母亲爱像温柔的水,有的母亲的爱却像冰冷的盔甲。”
江然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像只炸毛的猫。
“呵,是吗,那她的盔甲真是冰冷啊,我连一丝温度都感受不到。”
江然的语气充满了激动的情感,声音压的低低的,就像他压抑的紧紧的心情。
江然像是话没有说完,嘴巴紧紧抿着,似乎把什么咽进了肚子,消化掉。
难言的情感,像树根一样钻开心灵的土壤,深深的扎着根。
江然以为自己能不在意,能忘却,能以为经过一年多的逃避,就能勇敢的去面对这个问题。
他错的真是离谱。
江然看着外面,蹙着眉头,神情紧绷的像一块刺绣。
夏生弥花侧过头,眉眼间的温柔像是柔顺的绸缎,要把眼前的少年给温柔的裹住。
她不是那种很美的女子,但从她身上却能看出非常美的气质。
那种大和抚子一样的骨相美。
她对这个少年很喜欢,哪怕只见过两面,相识不到一天。
但有些人相识到白头,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有些人惊鸿一瞥,却像玫瑰开在心尖。
她对江然就是后面的感受,少年的情感影响到了她,彼此的心灵碰触,发出水波的涟漪。
她搂住少年,芬香柔软的身躯像干爽的棉被裹住了一片冰冷的少年。
江然一愣,也没有反抗,如此的美妙,带给他心灵的慰籍,而不是身体上的兴奋。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这静谧的夜享受着彼此散发的阳光。
时间都缓慢了,风吹的也温柔了,江然眼神逐渐明亮。
他挣脱夏生弥花的怀抱,然后用力拥抱了她一下。
“谢谢,夏生姐。”
夏生弥花呵呵笑着
“不用谢,姐姐应该做的。”
夏生弥花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恬静典雅。
江然呵呵笑着,夏生弥花抬手看了看手表。
“抱歉,看来我们要分离了,明天见。”
夏生弥花跟江然告别,走向了房门。江然挥手告别。
门一开一关,咔哒一声响,微小的声音却是那么明显。
又是开门声响,接着,便是清脆的高跟鞋与大理石地板碰触的清脆声音。
江然坐在床上,没有回头,背影与窗外的美景在来人看来,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人影走到床边,娇柔的身躯搂住了江然。
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道
“怎么,在想我?”
酥麻的感觉,像是头发拂过脸颊。
“有点,但不多?”江然的回答,很欠打。
司幻芸呵呵媚笑
“怎么,胆肥了,敢这么跟姐姐说话。”
江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跟司幻芸这个妖精说话。
而他还在装大尾巴狼,江然尴尬的讨扰
“那个,我错了?”
“怎么,错了认错就可以吗?”
“不可以吗?”
“唉,等等,手别乱动,我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