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济上,埃拉其共和国有着非常明显的地域差异。
帕恰尼尔半岛和南方的奥卡谷地,由于临海,气候也还算不错,拥有大量对外机场和港口便利的这两个地区经济条件自然要好上不少,基础设施建设也十分发达,可谓是共和国的经济中心。
东部,深入沙漠腹地的部分,则靠着地下的黑金支付政府工作的各项开支,虽然不及商业发达的半岛和边境,但也算是能维持日常运行,偶尔还能拓展一下基础设施,或者是加强边防部队的装备。
而阿里所在的沙夫拉村,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或者说,十分落后。
这一点光从出村的道路上就可以看出,沙夫拉村位于奥卡谷地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盆地中,借助一条山脉和外界相隔,
而离开村庄的道路,除了起初的平原暂且还算是绿草如茵,而后穿越山脉的路途却几乎是被丛生的树木包围,来自海洋的湿润水汽在这里聚集,沉降,形成充沛的降水,为茂密森林的出现提供了物质上的基础。
但某种程度上也造成了交通的不便。
出村的道路是几十年前用人力简单铸成的土径,且长期未经维护,沙夫拉村在行政区划上属于中部哈耶沙漠行政大区,但基础设施修缮的政策实际上还并未惠及这个小小的村落,仅有的小道充满了土石和陷坑,即使是越野车也难以通行。
阿里的行程大部分时候还是充满着一种别样的旅途乐趣。
沿着河流上游走,不出意外,一天时间就能离开奥卡谷地到达哈耶沙漠。
一路上暂且还是绿草如茵,令人心情舒畅。
——如果不是哈马拉特不小心踩到了野生虫挖出来的大坑导致自己摔了个狗啃屎的话,心情确实应该很舒畅。
鼻子跌破了。
糟糕透顶。
可能也是因为阿里糟糕的也心情影响了哈马拉特的行进,这一天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一人一虫也没能顺利的离开奥卡谷地。
夜幕最终降临,阿里掏出了事先塞在包里的一支“轻光” 手电筒,明亮的灯光稍微驱散了前方的黑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猛烈的阴影始终会把他和哈马拉特吞噬。
哈马拉特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表明他仍有体力。
但阿里还是用手拉住了缰绳,驱赶着哈马拉特到路旁,停下前进的步伐。
“是时候吃点东西啦。”
阿里尽可能温柔地抚着哈马拉特的头颅,对它说着。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他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大大的粗面包,倒了整整一瓶盖的水,就着这没有多少味道的液体一点一点把它吃了下去。
仿佛是嗅到了食物的麦香,哈马拉特像好奇的婴儿一样,试探着把口器凑到了阿里的脸旁。
“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他把面包放下,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块味道奇特的肉干——这玩意的原料是什么倒无所谓,毕竟吃它的不是阿里,而哈马拉特显然对蛋白质来者不拒。
哈马拉特伸出长长的舌头,把整块肉干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了。
当逐渐降低的温度悄然侵入这片林树环绕的小道时,阿里才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并没有带火种。
夜晚的寒气吹打着那件单薄的骑兵军服——父亲的军装不是为了这种场合设计的,在眼下这种棘手的情况里,阿里知道,自己必须想个办法。
而打猎经验丰富的阿里想到求生手段的时间确实也并不长。
他很快抱定了主意,把哈马拉特的缰绳挂在了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上,便拿着手电,背起步枪,慢慢地走进了黑暗寂静的森林深处......
野外生火的一个主要条件,便是要有燃料和合适的引火物。
能够担纲引火任务的材料并不多,枯枝和植物的绒毛自然是最好的,但要取得这些材料,还需要在森林里细细寻找一番才行。
至于寻找的过程,嘛,自然就是颇为无聊的事情了,有的时候阿里也突然在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自己在做的事情也就像极了一些恐怖故事的桥段,在漆黑的森林里,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年轻人在努力寻找着什么,而一些可怕的事物正在哪里窥探着他的行动,伺机夺取,或是亵玩他的生命......
一开始这样的想法倒是没有影响阿里的行动,他顺利地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捆了一大堆可用的火种和树枝,接下来要做的事仅仅只是顺着路上做下的记号回到哈马拉特身边,然后用自己的“特殊手段”引火。
但当他弯腰拾起那摞柴火时,一阵钻心的恐惧却突然闯进他的脑海。
树林里传来声响。
在蔓生的树叶和藤蔓的阴影中,漆黑的存在似乎紧紧盯上了误入它领域的迷途少年。
阿里警觉地用手电的灯光扫向沙沙作响的阴影。没错,那抖动的形态,分明是一个体型不小的家伙。
事不宜迟——猎捕动物的经验使他件反射似的从身后拽出步枪,子弹在蛮横的推动下被撞进枪膛,机件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平举着,准星直指不远处阴影模糊的轮廓。
虽然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面对的是多么可怖的事物,但,你至少明白,最有效的便自救便是展现武力。
那诡异东西的身影僵住了,阿里却隐隐约约看到一对盘着的角……
这自然令人感到一阵悚然。
虽然这更大可能只是一种猎食动物,或者,某种林中活跃的,好奇的食草动物。
但谁能担保那不是林中的野鬼,是森林的羊神?是什么诡异的,扭曲的,憎恶的......
阿里深吸一口气,手指迟疑,但又颤抖着放在了扳机上,他从未预见到,这熟悉的扳机在极端的恐惧下竟会如此冰冷,坚硬。
树丛再次抖动。
阴影中的存在似乎也像阿里一样犹豫,它认识步枪吗?这恐怕也不大可能。
再三思量过后,阿里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方式。
他屏住呼吸......
突然手臂上抬,举高枪口,准星斜向上方而扣动扳机,
“砰!”
......
凡是听过耶利亚步枪射击的人或许都会同意,她发泄怒火的鸣叫清澈,干脆,力量非凡,但并不像机枪或是霰弹枪那样极富侵略性。
底火燃烧的爆响打破夜空的宁静,惊飞树丛里栖息的禽鸟,7.62Ira子弹硕大的弹头旋转着飞出枪管。
——虽然阿里的用意仅是鸣枪示警,但似乎却产生了一种意料之外的结局。
子弹击碎那邪恶身影头顶上的数节树枝,结构的破坏压垮了他们最后的力学平衡,大蓬的枝干齐刷刷地从半空坠落,在哗啦啦的响声里吞没了紧盯着阿里的模糊影团。
对方发出一声凌厉的尖叫,凄惨得就像是有了人性一样,阿里连忙用手电照向它,但却只见一条黑色的尾巴,慌慌忙忙地遁进密林深处......
很明显,它肯定受伤了,或者,至少受惊了。
阿里这才舒出一口气,但残存的理智仍然催促着他连忙捡起柴火,顺着标记匆忙向树林外侧跑去......
这并没有花费很久。
“哈马拉特!哈马拉特!”
大概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阿里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哈马拉特的名字,
确实,在这荒郊野外,哈马拉特就是他唯一的,无法言语的同伴,
它的存在,对于恐惧万分的阿里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yuuuuuuuuuu!”
似乎是对主人的声音起了反应,哈马拉特也抬起头颅,向着夜空中高声嚎叫着示意
阿里的身影最终跌跌撞撞地从茂密的树丛中一下子窜了出来,他一头趴在哈马拉特的脊背上,大口喘着粗气,手电筒无力地垂在地上,放射出惨淡的光线。
他大口喝了许多水才止住。
......
——
如果你有一把猎枪和子弹,你该如何生火?
答案非常简单——取下弹头,把弹壳小心翼翼地装回枪膛,对准搭好的柴火堆来上一......
“嘭!”
随着一阵沉闷的爆响,火药燃烧的火星接二连三地窜进干枯的柴草里,易燃的纤维很快冒出了烟雾和火苗,静静等待几分钟,这便就是一团温暖的篝火了。
稍微平复了心情的阿里把行囊从哈马拉特背上卸下来,用力推了推她的身体的侧面——哈马拉特顺从地趴倒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阿里背靠着她温暖的下腹,准备休息……
可是又怎么休息得了呢。
在这荒郊野外,一人一虫,还保不准会遇上什么危险,阿里虽然躺下了,但仍精神紧张地举着手中的步枪。
可想而知,这一夜他睡得又能有多好呢?虽然合上了双眼,但手指却紧紧抓在步枪的握柄上,耳朵随时关注着身边的风吹草动,内心里又无时无刻不在猜测......刚才那是什么?它还会不会跟过来?会不会......
在半梦半醒之间,疑神疑鬼的少年终究还是挨过了一夜。
可惜,老天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看?
——
阿里茫然地看着满地的水渍。
非常明显,那来自于包袱里两个大水罐之一。
原本装满珍贵饮水的玻璃水罐眼下已是空空如也,在泥地旁滚出一条长长的水迹,土壤还是湿的,水源灌溉了茂密的草丛,可再也不会回到阿里的喉咙里了。
他懊恼地一拍脑袋。
是不是昨夜喝完水后忘记关上了盖子?是不是自己在半梦半醒,辗转反侧之际突然碰掉了水瓶?
该死,过程已经无所谓了,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才是首要问题。
阿里把行李重新堆上哈马拉特的脊背,乘了上去,摊开地图,寻找着可能的路线。
原本相对简单的路线——沿着土路直上国道,这种方案还需要大概五天的时间才能到坎亚克。
水肯定是不够了。
而相对直接一点的道路,则要穿过坎亚克边号称“死亡之境”的哈耶沙漠。
面对烈日,黄沙,风暴,和其他可能的危险......
但走这条路只需要两天多就能到坎亚克,手头的水应该堪堪够一人一虫撑到那个时候。
——
经过一番思想上的挣扎,
阿里还是在土路与国道的交界处,拐进了路旁辽远的沙漠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