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11点43分,大广场。
祭奠是在12点正式举行,而这个时间段早已经挤满了人,人们互相亲切的打着招呼,不管是认识的朋友还是恰好碰到的路人,只要聚集在这里,只要在这一刻相遇,大家就都是朋友。
“啊,午安呢。” “你也是,对了,这个给你。” “守护符啊,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这里所有人都会有的,作为祭奠特别的回馈哦~” “谢谢。”
到处都能听到类似的对话。
“哇啊---好厉害呢~”凛快步上前,一边抱怨着路言澈这小子慢的就跟蜗牛一样一边又禁不住眺望着中央那高大而雄伟的建筑物,作为一直守护这个镇子和平的精灵---红色萤火虫,而在假想之乡里,精灵就等同于神明。
生活在这个镇子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到那里跟神明祷告,据说要是真诚的对着它许下愿望的话一定会实现。而这一点,也是凛一直期待的原因所在。
“啊,你是昨天的.......”凛蹲下去,微笑的望着她,“你叫莉里丝·安对不对?还记得我吗?”
“......嗯......”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凛注意到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昨天那个小木偶,看样子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小木偶呢,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啊。
“莉里丝,祭奠要开始了,可别乱跑哦。”女人从后方走来,她的怀中捧着一大束红色的从来没有见过的鸢尾,鲜艳的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嗯,知道了。”听到女人的叮嘱,女孩立刻就跑到她的裙后。
“啊,你是凛吧,昨天都还没有跟你好好打招呼呢。”男人从另一侧走来,大概在几年前他还经常给她读一些故事书,因为后来工作上的忙碌就没有再多联系,因为又是处在同一个镇上的缘故,所以也没多留意,现在想起来他们的确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聚一聚。
“哪里,我才是……”凛不好意思的笑出声,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小时候经常受到这个男人的照顾,虽然后面没怎么联系了,不过能跟他们在同一个镇子里这一点她就已经很高兴了,毕竟是恩人啊。
“祭奠要开始了,凛。”路言澈走来非常不合适的插入一句,他漠然的扫过面前微笑着的男人与女人,然后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停留了一下,立刻转身。 “啊,知道了。不好意思,我们要走开一下……”
“那个少年莫非是凛的青梅竹马?”女人问。 “谁知道呢,凛也到了恋爱的季节啊……”男人说。
两人的笑容依旧持续,而一直沉默着的女孩却不安的捏紧了小木偶,把自己藏在女人的黑裙后。
祭奠是按着年龄的顺序依次进行,所以首先获得祝福祷告的人就是这个镇子上年龄最大也是雕刻手艺最好的那个老人。
他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来到搭建在石像前的梯台上,双手合十,望着那巨大的红色萤火虫雕像,诚挚的做出了祷告。
时间仅仅持续了不到10秒,没有人注意到老人闭眼的瞬间脸部有一丝僵硬,然后微笑着下去,迎来另一个人。
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
“你看,大家都会得到幸福哦。”女人说,低头望着一直沉默的女孩,顿了顿,“很快就会轮到莉里丝哦~” “……嗯,我也会…….”女孩抬起头,满脸的泪痕。 “怎么了,莉里丝?”男人心疼的为她擦干眼泪。 “什么都没有哦,只是觉得太高兴了而已,因为我也能…….”女孩抽泣着,全身竟然开始颤抖起来,嗓音夹杂着一股浓浓的绝望,“我也会…….幸福……”
“诶,每个人,都会幸福。”女人爱惜的摸着女孩的额头,眯起的眼睛带有一种凄凉的美感。
本该拽紧在掌心中的小木偶在没有任何人察觉下缓缓落下,啪一声敲在地面又撞出一条细微的轨迹。
“好紧张…….马上就要轮到路言澈你了,然后就是我了呢…….”凛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路言澈佯装没听见,然后板过脸,说实话他有点反感这种祭奠,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很模糊,而他一向不善于捕捉这些模糊的东西,然而,突然间世界开始变得黑暗。
「什么啊,一个一个排好队伍去死吗?」 「差不多该把身体给我了吧?」 「毕竟我们可是一体同命啊……..」 「要是就这样死了的话可就不好玩了啊…….」
“路言澈……..?”凛的视线不禁然瞥过。 在她的旁边,路言澈正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表情望着那巨大的石像,他是在笑吗?但是堆砌在眼角的分明是恶意啊…….
“喂、你…….还好吧?”凛拍向他肩膀的手落空,路言澈旁若无人的向着梯台靠近,动作非常快,以至于凛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她回过神来,路言澈已经站在石像面前,双手插在衣服包里,高傲的昂起头。
---你在干什么啊,路言澈?
显然他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全场寂静的有些吓人,而本该进行下一轮祈祷的马夫首先反应过来。 “那个…….不好意思能麻烦你下去吗,应该轮到我才是。” “啊啊----一个接一个的排好队伍做这些东西的饵料?你们还真是伟大啊…….”
“你、你在说什么呢?这可是祷告……..的时刻啊,请下去好吗?”马夫哆嗦的走过来,他的额头不自然的流下冷汗。 “别用那肮脏的手碰我啊!”路言澈厌恶的挥手借此拉开他跟马夫之间的距离,因为被突然甩开,马夫一个趔趄险些从梯台上滚了下去。
“没事吧?……..”人群里涌出几个人,他们冲上梯台小心翼翼的扶起马夫,同时展开新一轮的说服工作。 “那个啊,能不能麻烦你先下去呢……..” “这可是关于全镇人的重要事情。” “虽然很对不起但是还是请你暂时下去吧……..” “拜托了啊…….” “真令人毛骨悚然呢…….”路言澈毫不犹豫的打断他们的话,他斜眼逐一扫过面前这些仍然强颜欢笑的人们,“被打断这种重要的活动很生气吧?很愤怒吧?不能原谅我吧?那就骂我啊,诅咒我啊-------”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我们这个镇可是人……..” “那、那种事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糊涂了吧?没关系,一会向着神明大人祷告的话一定、一定……..” “切、真是让人恶心的嘴脸……..”路言澈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快恨我啊,快打我啊……你们其实心里很忍受不了吧?其实心里面很想要杀死我这个碍眼的家伙吧?那么---就别给我露出这么恶心的笑容啊--------”
然而被他抓住的男人只是咬着唇,干涩的笑,“对不起呢…….你一定是误会了吧?……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别担心,一定能让你恢复正常的……..” “路言澈快住手啊!”凛从人群里冲出来,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几乎嘶声揭底,“你在干什么啊,这可是大家----大家----最重要的祭奠啊!!!!” “路言澈?”他喃喃自语道,漆黑的瞳里闪烁出幽幽的光芒,“不对啊,我可是--墨冉哦…….” “诶--?” 凛的瞳孔缓缓张大,一柄尖锐的利器贯穿她的胸膛,溢出的殷红侵湿了她的衣裳,也吞噬了她原本灿烂的世界。 扑通!身体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缓缓倒了下去,意识模糊的尽头,她似乎听到了那个自称是墨冉的路言澈的欢愉声。路言澈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细长的刀,刀尖上还滴着渗人的红,他用力一甩,刀身上炽热的鲜血四溅,如烙印般深深灼烧着一切。
人们、木讷的看着、看着、看着………..僵硬的瞪着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瞪着、瞪着、瞪着……….沉寂了半晌后,女人的尖叫划破天际。
“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是啊,就是这样,恐惧,绝望,愤怒,还有恨不得,恨不得把一切都毁掉的疯狂…….”路言澈张开双手仰起头开始狂笑,瞪大的眸子里燃烧着尖锐的气焰,“这样才对啊---------这样才是---------”
噼、啪、啪、啪……….
紧接着蔚蓝的天空就涌现出无数裂痕,宛若陶瓷,一点点,一片片,不留余地的掉下来,噼里啪啦的碎成一片,然后迎来了振聋发聩的巨响,天空,爆炸了。无数的碎片被风吹散去,而映入所有人眼帘的则是漆黑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山岩洞顶,于此同时,中央梯台上的巨大石像开始蠕动起来,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是一种类似昆虫的生物,而岩石壁上也爬出了无数只跟中央梯台上一样的生物,它们幽幽的闪着赫红的光,流淌出的腥臭口水让人几乎想吐,其中几只甚至展开了黑色的羽翼在他们头顶盘旋。
啪擦------而先前做了祷告的人们,他们的脑袋早就已经不见,只有伸的极直的僵硬身体还在一旁孤零零的站着。
所有人几乎同时清醒过来,是了,三天前,他们来到的地方以及现在处在这里的这个地方是----【虚幻幸福的祷告者】红色萤火虫的巢穴啊。
“妈妈------”莉里丝抓着女人的衣服,几片鸢尾花瓣忽然落在她的肩头。
“提前让你得到幸福了真是对不起呢,莉里丝。”女人依旧笑的很温柔,但是她的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缝,不时的闪烁出红色的光线。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让莉里丝幸福的。”男人歪着头,嘴角淌出了恶臭的口水。
而站在中央的少年毫不在意的捂住自己的脸,满足而愉悦的看着这一切,缓缓的喊出,“----真实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