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至亲的痛苦让夹杂着风雪的寒冷浸透了亿华的内心,目送马车消失在茫茫雪海,亿华才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存在的。浑身上下因为严寒失去知觉,只觉得自己要随着这刺骨的风雪一同消失在严冬之中。无力的双腿再也没有办法支撑沉重的肉体,失去平衡的亿华向着地面倒下。
浑身上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亿华才明白刚才浮现在眼前的,是自己藏在内心最深处不愿被提及的过去。
环顾四周,这个被隐藏在宅邸下方用特殊矿物所包裹的地下空间是属于自己的魔法工房。她正在这里为了收集风铃草种子的任务训练大范围魔力搜索的术式,通过前所未有的输出功率尽可能扩大单次魔法的搜索范围,从而能尽快找到目标。
扩大搜索范围就要在短时间内尽可能释放大量魔力。亿华一步步接近着身体内魔力回路输出功率的极限,难道说是在超出负荷后失去意识晕厥过去了吗?
“会长,你感觉如何?”
尽管身体能感受到从石头地面蔓延上来的寒气,亿华的后脑勺却被柔软温热像是枕头一样的东西高高垫起。直至艾曼低头弯下腰后出现在视线之中,她才明白是艾曼将双腿蜷缩在地面给自己垫起了膝枕。
通常来说魔法师只有在耗尽魔力的情况下才会因为透支生命而失去意识,就算恢复过来也会处于缺乏活力极度虚弱的状态。然而刚刚苏醒的亿华却感觉自己就像刚刚打完小盹后一般精神饱满,丝毫不像是透支了魔力后需要搀扶着才能站起来的样子。
“我没有问题,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个藏匿于会长宅邸下方的魔术工房是连海宁都被排除在外的秘密,看到出现在这其中的艾曼,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能找到那扇藏匿于衣柜中的暗门。
“抱歉闯进你的卧室,但我的确是从衣柜那里听到里面的声响的。”尽管与海云有了交集让她们知道了自己的能耐,但现在却不是艾曼能够在会长面前展现出作为魔法师一面的时候。艾曼对于魔力流向追踪的能力和蝙蝠敏锐的听力异曲同工,这么看来用一对敏锐的双耳来解释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艾曼,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能再来到这里。”会长对艾曼的言辞半信半疑,但她却也想不到比这更加合理的解释了。善良的亿华在对一个人有了充分的信任后就不会再对对方产生任何质疑,以至于甚至都没有想过是艾曼隐藏了不为自己所知的能力:“这里专属于学生会长的魔法工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面对亿华的警告,攥紧双拳的艾曼本想反驳却又欲言而止。被藏在手心中的红宝石用尖锐的棱角挤压着掌心的痛楚刺痛着他的内心,隐藏着即便忍气吞声也不能对亿华说出的秘密。
亿华在使用魔术的时候或许因为输出功率超过身体负荷而晕厥过去,然而魔法术式却并没有因为她失去意识而中断。无数的魔力在她昏迷期间依然以最高功率向外扩散,以至于本就糟糕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若不是艾曼破门而入赶在亿华耗尽魔力透支生命力之前打断,后果将变得不堪设想。
飘散开来的魔力虽然十分浓密,然而本身缺乏魔力的艾曼却无法使用魔法将聚集在宅邸内的魔力全部收集起来。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中宝石里残存的魔法全部植入亿华体内,结果当初准备的五颗宝石进校才一个星期就这样用掉了两颗。
从藏匿在地下的魔术工房回到了卧室,迎接亿华与艾曼的是窗外渐渐沉入森林之中的夕阳。回想起晕倒前的情形,自己是在离开主楼回到宿舍后就立刻开始在工房里进行魔法的训练。从午后开始直到夕阳西下,看样子自己在地下打的‘小盹’可不止十多二十分钟。
开学之前就在忙碌于完成每学期的开学汇报,艾曼的出现与他和海云之间的冲突让本以为开学后会轻松些的亿华做了白日梦。雪上加霜的是,原本应该还有一个星期才盛开的风铃草花日期也提前了整整一个星期,让一切都变得迫在眉睫。
理应井然有序的日程表中所有麻烦的事情都被压缩到成一团,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单纯因为过度劳累才在进行训练的时候累到昏睡过去了吧。仅仅只是在学妹的膝枕上睡了几个小时就能重振雄风,果然透支魔法什么的想法也只是自己在杞人忧天罢了。
亿华低头向着艾曼的小腿看去,因为过长时间压在石砖地面上的小腿上红色的印痕清晰可见。也不知道自己是累成了什么样,在有人侵入这片绝对密室的情况下还能悠哉悠哉地睡那么久。
“风铃草的花朵会在明天清晨绽放,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如留在这里过夜,为明天的行动养精蓄锐?”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要是放任艾曼独自横穿整座校园,海云那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对这么脆弱的目标放任不管。更何况他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垫了这么久的膝枕,要是就这么简单地把他打发走,自己的良心是会受到谴责的。
“艾曼,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按照常理来讲,越过季节界限提前出现的降雪成不了气候,然而下午仅仅只是飘散着零星几片雪花的天空如今却已经被漫天的鹅毛飞雪所掩盖。可正是在这种气温骤降不宜外出的极端环境中,艾曼却被会长拉扯出宅邸做着比天气更极端的事。
“会长,下雪天穿成这样外出可不是冻感冒那么简单的问题啊!”
晚餐过后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打理清洁,艾曼就被会长用十分暴力的方式剥得一丝不挂。同样脱去衣服的亿华把浴巾递给了艾曼后,只裹着这么一层单薄布料的她便直接冲出宅邸的后门跳到了被大学覆盖的地面之上。
“积雪下面的地面还是温暖的,别怕。”赤脚踏在积雪中的亿华在这片白色的雪原上翩翩起舞自由自在,沉浸在森林宁静气氛中的她似乎已经忽视了肉体层面刺骨的寒意。她回到宅邸来到艾曼的跟前,望着不远处的林间小路伸出手向他发出了邀请:“只有经历了严寒的考验,才会真正完整地明白温暖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