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皇你怎么进来的?会瞬移?”马鉴大惊小怪道。
看他一脸如吃了半斤狗屎的表情,教皇猜测他是先去了趟洗刷间并没有发现人,然后自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进来的。
“从窗户翻进来的。”教皇无法摆出什么表情。
“他妈的,那我们宿舍来小偷了!撬了锁还喷了香水。教皇,我跟你讲,我爷爷退伍后还帮邻居家抓了回小偷,这个我懂。”
嗯嗯嗯,你什么都懂,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马鉴在强调“退伍”这两个字,想让教皇问出来。教皇把他当白痴,看他眉飞色舞,肯定后面还有不少话,也就没插嘴。
等了一会儿,气氛很冷,马鉴赶快继续道:
“这几天军训你黑了不少啊教皇。”
“嗯,以前也不白嫩。”
“什么话,你之前和我青梅竹马一样,白得脸跟蛋清一样。你是不是虚了一暑假?”
马鉴在强调“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想让教皇问出来。教皇心中有些厌烦,但他还是不失礼貌:
“对,我被太阳一照就结实了。”
说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黑而丑。
全班喊“教皇”喊得最high的人里就有他。他嗓门大、声音像唢呐,喊得相当难听。
在宿舍第二个晚上,就被“猛哥”、“龙哥”骂做“SHABI”。教皇本来也想骂一句,但“SHA”“BI”两字刚出肺部,就被他随心咽回了肚子里。
把脏字憋回肚子里的本事,也就是心怒口不言的能力,教皇还在五年级时就已经入门,初一上阶,初二登堂,现在还差一步能入室。
“教皇你放p,你看你这小胳膊——”
“太厉害了,嗯,没你厉害。”
很草率地结果了与马鉴这自我感觉良好的笨蛋之间的对话。教皇走了出去。
马鉴比教皇高十公分,属于高个子。他在嘲讽教皇小胳膊,意思是他自己很壮——可他开学就被比教皇高两公分的猛哥一脚踹床上差点昏死。
当时,猛哥还想接着揍马鉴。教皇看不下去了,跟着龙哥和浩哥要拉架,被猛哥碰了下脸。
接着教皇一把把猛哥按床上,用肘尖使劲一顶他后腰:“好不容易上个高中,是来打架的?”
然后教皇起身,踹了马鉴一脚:“你长点脑子至于挨揍?”
马鉴想着自己个子大身子强,能架得住这一脚,为此他露出无畏之笑,还挺起“腹肌”。
所以教皇在下到他肚子上的时候多用了点力气。脚被硌了一下,不大舒服,教皇又上了一脚。
前一下还行,这一下没刹住,马鉴两眼一黑扭头便没了动静。
猛哥吃痛,扶腰难受道:“nb,教皇劲儿不小。怎么办?马鉴这sb是死了还是怎么了?”他有点小惊恐。要是开学第一天闹出了死人的事……那就一齐说马鉴是自己暴毙的就好。
教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反正……马鉴在躺倒半分钟后就打起了呼噜。
五行具备,无欠无不中和;相貌不俗不艳,很难从上相出福祸;中等身高,肌肉自然发育得匀称、优雅:教皇只是个这样的高一学生。
……
自那以后,教皇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盯着。
独自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感觉从时钟塔那边传来视线,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
走廊,看向窗外,眼角余光看到远处一个楼顶站着人。
他没有正眼看那里,所以那个身影久久不散。二者就这样僵持住,谁也不先动。
直到预备铃响起,教皇才正眼看了那儿一眼——如他所料,那个身影一瞬间消失了。
“这是……思春了?”在身高一米五的女班主任说“放学”的那一刻,教皇脑中浮出这样一个想法。
记忆里上一次类似于此的“思春”是小学三年级。其他时候哪怕是看到再漂亮的女生也不会想什么,顶多会给自己来几句“好好色”“慕少艾”这种废话。
没事,常事而已。
教皇有超能力。经验证,只有他一位人类有该能力:教皇能察觉到别人的视线。
如果没记错,这是在自己十二岁本命年的生日第二天醒来后有的能力。那时候,母亲的目光、弟弟的目光、行人的目光、同学的目光、班里女生的目光、老师的目光——
没错,他不会错过任何人的视线。只要那个人有看他的意向,他便能感觉到其大致方位;只要那个人在直接看他,他便能获悉其具体方位。无论对方将视线递与他属不属于故意,他都能感觉到。
这对他的精神状态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生日那天夜里,有一场梦。
梦中有一座城,城里有无数的民,他们有着唯一的皇,皇统治着这无限的世界。
何其庞大啊……最外围的城墙便是天际。云端触及高耸巍峨的皇宫,于宫墙上泯灭如尘……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故事,皆已不得而知。
可以明确的是,那是一场,蚀透灵魂的梦境。
……
走在校园的街上,感受到自时钟塔塔顶传来的视线。
“就是她啊……”教皇突然感到人生很幸福。被眺望着,真的是很美好的感觉。
他不会回头看那个女孩。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回头,女孩便会消失。然而女孩不是一个虚幻的事物,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最起码组成她那具完美的躯壳的一切是客观物质。
她也有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能力吧。
她也有某些未明而又欲明确的事情吧。
她也承担着某个使命吧。
这便是教皇能够猜测到的一切。
……
自开学到国庆节,中间自己坐车回了一趟家。在公交车上,他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与热切。这便是蚂蚁们在巢穴里的日子吗?真是好有集体的感觉。
但是在国庆节这方面,学校拖堂了。本应中午放假,如今却是又在下午插了两节课。故而可云,强行坐车可能会出现某些特殊情况。
教皇本着不轻易放人鸽子的原则,这边跟室友商量罢去通宵的事,那边用电话把某些特殊情况造成的不良后果陈述与家长,又加之以“宿舍收留住校生”这等完美事实。
而后备好行李,准备跟着一群未成年人室友作为一名其中年龄最小的未成年人出入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的场所。
有种神奇的东西叫临时卡。只要那临时卡卡主未犯某些法律上不可饶恕的过错,那么怎么上都无大事。某些人就会担忧“真的出事了怎么办”,这时候请拍拍他的肩膀,赞曰:放心,稳得很。顶多是被拘留一些时日,期间叫家长来和警官喝个茶、聊个天,细审个五小时,而后就能获释,回家迎接父爱如山的毒打。
教皇左龙哥,右少博(隔壁宿舍室友),跟着马鉴大哈泼。位移万米二小时,从城西到城中央,穿越大街小巷,闯红灯翻栏墙,终于来到马鉴最爱的赤蚁网吧。
众人得到了暗淡无光的“赤蚁网咖”四字和一个紧闭的大门。
——龙哥拎包痛击马鉴的背。
——少博拎包痛击马鉴的腰。
——教皇拎包痛击马鉴的头颅。
“wocNM的网吧呢!”龙哥装模作样地一脚踹了过去。马鉴挨道:“我哪儿知道?!这附近网吧多的是,咱不用愁!”
教皇等人跟随马鉴继续行进,确实走了二百余步便得一新网吧。
“看吧,”马鉴满面自豪,“我一个学姐成天夸我可靠!”
进去一问,网吧新开业,上网半价。
马鉴更是把自己nb得满面骚容,一摸鼻子,甩头道:“我那师妹从来没质疑过我的人品~”
龙哥直接皱着鼻子作呕曰:“你不装会死?一会儿学姐一会儿师妹,你这是跟哪个女的都认仁兄弟?”
少博呵呵一笑,不怎么发言。
教皇问了下老板,“有临时卡吗?”
老板一惊讶道,“我这边刚开店,来不及弄……”
龙哥:“哦。”少博:“哦。”教皇:“哦。”马鉴:“你们看我干啥?”
踢出去就骂踹交击,左右开弓。嘿哈咚锵还未超一分钟,暮色笼罩的天空便飘落起雨丝。
“wocNMlgb啊沙雕马鉴,下雨了C!”龙哥怒骂。
“再信我一次!这回绝对!我那学姐说过——”“她说你憨你傻你2b啊我信!”“不是,你不信去问我青梅竹——”“快TM滚去找避雨的窝!”
在争吵的喧嚣中,教皇突兀地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远处的目光。
但他无法确定那到底是谁。相距一千米,是中考操场上两圈半的距离,是满分三分三十秒的距离,是……
是一个、无法现在就跑过去确认的、遥远的距离。会被当成傻子的吧。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人不能动身。
雨在指尖汇聚,泛起葡萄酒色的光晕,折射出一座城的灯红、一座城的奢靡、同在一座城中却难以相聚的悲伤。
教皇吹散雨滴,任那目光注视自己。隔着雨幕,他看不见对方。他只能假装不经意,与那边的人对视,使那边的人回避掉他的眼神。
“走吧。”教皇出声,“好歹去檐下争吵。”
马鉴感激地跑去屋檐之下。
众人避雨而行,终于找到了又一所网吧。这里的网管是个抠脚大汉,电脑上刷着多年前无比流行且日常穿梭于视频前广告的“一刀999”类挂机游戏。一见有人来,顿时精神抖擞,眯着胖眼打量四人,顺手就摸出一把临时卡。
敲准价钱和上网时间段,四人便找了一个角落舒舒服服地围在一桌上网。沙发、绿化、大号屏幕、机械键盘……还有许多戴眼镜、沉醉于游戏世界中萎靡不振、营养不良的小青年,无一社会黑恶势力。
教皇实际上是第一次在这种“专业场所”上网,也算是长了见识。那肥大汉看了一个小时,招待了十余次,便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换班。老人身材高大、双目坚毅,给人以老当益壮之感。
教皇作为普通青年,自然要玩普通的游戏。
……
四局,全赢。但是,这并不会让人充实。抢救队友嚷着投降而且互喷乱骂的局势,一次会有成就感,二次会烦,三次就想全骂一遍。也多亏教皇有收话的本事。
已经进入通宵时间有一小时了。教皇仰倒在沙发中,登上通讯软件,选择隐身。
自己在隐身呢,什么都不用管了吧。
教皇把耳机摘下,挂回原位。眼睛一瞥未读消息,共有24条。抱着看一下的心,总共有十一个联系人来了消息,三个群通知,一个好友添加讯息。
教皇忽略了以前女同学们来的问候,忽略了自己成为某某群管理员的消息,忽略了好友添加讯息。
转念一想,又打开了好友通知。请求时间居然只是二小时前,再一细看,请求者的昵称和ta账号一样是一串数字。出生年份是今年,月份是1,日期为1,性别为“女”,签名为“山水有相逢。”
教皇突然就猜到来者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