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的部队此刻已经跑出去将近两个时辰了,当头的三个把总也是喜不自胜,本来他们觉得作为先锋,少不得会遇上些阻截,没想到却是一个鬼影都没看到。
这前头就是阳山隘,这阳山隘路窄难行,几人并排通过还好说,若是北狄大军想通过了去怕是得废不少功夫,而且这路是通往并州的,并州是一省巡抚的驻地,城内的兵力仅次于大同,北狄绝对不会吃力不讨好的往那边去的。
话虽这样讲,但是前提却是阳山隘可以通行。而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那阳山隘的窄口已经被无数山崖上的碎石死死封住,人马无一可过。
跑到这里的,只剩下三百余人,骑着骡子的,或者马差一些的,早就跟不上前头的速度,远远地被甩到了后面,而这三百余人也是都被死死地堵在了阳山隘之前。
“他娘的!这肯定是狄犬干的,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从这走了!”一个把总上去踹了两脚石头,骂骂咧咧地说道。
“那...那现在怎么办?”有几个乡绅也是走上前,有些绝望地问道。
能怎么办?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一些数,要么往西,进入茫茫的阳山,去寻求那一丝生机。
要么往东,那是一大片的平原,若是马力还够,跑出这个平原找个京畿地区的城池躲着,倒也安全了。
但是这个京畿地区肯定是北狄劫掠的首要目标,北狄肯定向京畿的确劫掠,而这几位乡绅的马匹不是军马,早已快脱了力,若是被北狄追上肯定只有一个死。
“往东去吧,跑出平原就安全了。”那把总想都没想地回道。
“这...”几个乡绅面面相觑,一时语噎,他们本来想让这些军爷留下来帮他们阻拦一二,他们这些劣马也好恢复些体力,说不定还能跑出去,但是没想到这把总的意思是根本不想管他们。
正当这几个乡绅又咕咕叽叽地想再去求时,他们身后响起了踏踏马蹄声,几人还以为是北狄追上来了,吓得赶紧缩回了马车,让小厮赶着向东就去了。
姜沐雨在一旁看着也是一阵无语,这些当头的骑兵只有百余人,除了三个把总是气敛境的,开元境都没几个,怎么可能留下来帮他们拦截北狄?
而这时候能追上来的肯定是凌锋的精锐部队,他们居然就直接吓得跑了,不过倒也是好事,帮他们省了一个决定,若是进山只怕死的概率更大。
“凌将军,后面情况怎么样?”那三个把总见是凌锋来了,赶忙策马迎了过去。
“北狄大军估计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会到这,让大家赶紧进平原吧。”凌锋也是看到了被封堵的阳山隘,冷静地命令道。
凌锋又看了看七零八落的不到三百骑,不由地就是一阵痛心,数万百姓最后策马到这的才不过百人,那些进了山的只怕十不存一,最后到底能活多少人?
但这也没有办法,除了女人,留在城中的只会被杀,北狄没有耕地,所以不需要奴隶,最多只需要些生殖工具。
“诶?姜姑娘你们怎么还在这?”在看了一圈后,凌锋立马注意到了那个给他无数惊吓的丫头,立时好奇地上前问道。
凌锋以为姜沐雨和刑千凝应该早就骑着那白马跑没影了,毕竟就算刑姑娘武艺高强,也不可能抵得过千军万马,留在这也救不了人。
“哎,保护大同知府家的儿子啊!你们不帮个忙?”姜沐雨朝钟瑛离的车驾努了努嘴。
凌锋闻言直接变了脸色,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钟瑛离的车驾行了一礼,说道:“嗷,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同知府家的少爷啊。我们这些军马颠簸异常,少爷怕是坐不习惯,也着实爱莫能助,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完凌锋一提马缰,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眼姜沐雨,然后直接扭过头去带着聚齐的骑兵就走了。
赶马的钟通这脸色一下是变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才骂出来一句死丘八。钟瑛离刚才外头说话的时候就探出了头,此时居然还目光呆滞地把脖子在那伸着。
姜沐雨看了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父债子偿,这些当兵的直来直去,早就因为大同知府以及总兵不救援之事把他们全家老小问候了一遍,她想让他们帮忙着实是想多了。
不过没办法,她欠钟瑛离的,她必须还。
但是为了保护钟瑛离,刑千凝又不求回报地留下来帮她了,她又欠刑千凝人情了...哎,人情人情还不清。
此时这里只剩下了几十号人,大多数人的马已经几乎走不动路了,都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山搏一搏。
而四海药盟的队伍在看到阳山隘被堵后就直接往平原开拔了,他们的马似乎都是淬体好的,一人一骑跑的飞快。
“走吧,我们到了平原后往南去吧,我要记得没错的话,那里有一处峡谷,叫望天峡,穿过去后可以直接到达荥(ying第二声)州地界。”刑千凝见军士都远去了,也催促着钟通上路。
钟瑛离带出来的马倒也不是凡马,是那种进行了淬体的良马,也不知道他爹是从哪搞来的,这马拉着车跑了这么远居然还能跑的动。
摆脱了大部队,在刑千凝的指路下,四人也是一路疾行,终于是在黄昏之时看到了那处望天峡。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耸立着这样一座突兀的山脉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此时夕阳如血,在晚霞的余晖中,黝黑的山脉宛如蛰伏的巨蟒,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嵯峨逶迤。
四人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驱策着马匹继续奔驰。
一路上,寒风呼啸于四人的耳边,苍然的草木在他们面前飞快的倒退着。
黑色弥漫了四野,天很快就彻底黑了。
望山跑死马,等到四人真正站在望天峡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山峰之间的望天峡隐匿在浓稠的夜色里,其中充斥着氤氲的浓雾,犹如一张择人而食的野兽巨口。
望天峡两侧的山林不时而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久久不绝。又有山风呜咽,仿佛百鬼夜哭。
这一切都让四人有了一种深深的寒意,姜沐雨不禁怀疑这里究竟还是不是人间?
“没事的,牵着马进去吧,一切有我。”刑千凝见到这诡异的场景也不禁是皱了皱眉头。
点燃一个照明火竹,刑千凝领着三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照明火竹是一种简单实用的照明物品,把细长的竹子砍下,用火油浸泡个把月,然后取出晾干压碎就是照明火竹了,点燃后可以燃烧小半个时辰,简单实用。
尤其在山洞峡谷等等未知地形里,细长的火竹可以把火光把伸到更远的前方,更早地得知远处的危险。
这才走出几步,钟瑛离就是一声惊呼,众人循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悬崖上有两只油绿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刑千凝转过火竹这么一照,才发现只是一只山猫...
众人就这么提醒吊胆地走了莫约小半个时辰,第一个火竹已经熄灭了,他们依旧没找到一个适合过夜的避风口,只是两头陡峭的崖壁已经逐渐闭合,最后竟然是连月光都看不到了。
“千凝姐...你确认没走错吗?”姜沐雨此刻心里已经有些发怵。
“应该没走错啊,我是听别人说的,一般别人赶路都走这条近道,只是他们好像说要白天走...我也没想到晚上这里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刑千凝有些尴尬地回道。
刑千凝又四处照了照,继续说道:“我们再往前走到这个火竹熄灭吧,若是依旧这样的崖壁,我们就休息一夜,明天早上赶路。”
姜沐雨也没啥办法,她只能一只手提着出鞘的宝剑一只手牵着已经抖了半个时辰的钟瑛离继续跟着往前走,只是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啊!!!”钟瑛离突然大叫了一声。当他们转过一个崖壁之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依稀看出那是一个身着锦服,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肚子完全开膛了,鲜血涂了一地,肠子被撕扯出来,像是打结了的绳子缠绕在一起,一条大腿已然不知去向,髋部露出的半截肱骨明显有爪子留下的痕迹。
钟瑛离和钟通直接扶墙吐了起来,姜沐雨也是感到一阵反胃,她不是没见过死人,甚至她还目睹了刑千凝一个亢龙归海把老北狄粉身碎骨的画面,但是那时候刑千凝的罡气直接把血肉都蒸发了,完全看不出啥。
这样的尸体,她顶多在小说或者介绍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书中看到过,看文字觉得没什么,看实景却是有如此强大的视觉冲击。但奇怪的是她在轻微地反胃过后,居然还有种隐隐的兴奋感。
刑千凝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摸了摸地上的血后若有所思,说道:“这人应该死了至少两天了,好像是第一批出城的商人。”
钟瑛离主仆二人才管不了她现在在说啥,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才强忍着恶心绕过了那具尸体继续往前走。
加紧步伐,转过一个拐角,姜沐雨又是一阵头皮发麻,终于是忍不住干呕起来。而钟瑛离主仆二人也是又吐了,不过他们实在没什么好吐的了,干呕了半天只呕出些唾沫。
他们面前又躺了两具尸体以及一匹马尸,其中一具被拦腰切断成两截,上半身朝上躺着,下半身则被翻转了过来。
另一具尸体的脑袋被敲成了烂西瓜,豆腐花般的脑浆抹了一地,容貌已经看不清了。
马儿也被砍掉了脑袋,马血流了一地。马后的车驾也翻倒过来,露出了里头的布匹。
那恶心之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姜沐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快就能适应这种血腥场面了,按道理她应该不会比钟瑛离钟通好多少啊。
而且在看到那满地的血迹之时,她脑中的兴奋感愈发强烈,让她止不住去幻想当时这些人被割裂身体的画面...
“要不我们回去吧...”钟瑛离虚弱地扶着墙,他已经受不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了。
“嘘!”刑千凝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俯身贴在地上听着。
过了一会她才一脸凝重地起身说道:“我们身后有脚步声,估计不下数十人。”
姜沐雨虽然也有意退回去,但闻言也只能继续跟着刑千凝前进,后头不出意外很可能是北狄的追兵,前头倒说不定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
当他们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视野却豁然开朗,一大片石林呈现在了他们眼前。借助火竹的光芒,隐约可以看到黑森森的一片,几乎延伸到视线尽头,这片石林大得着实令人咋舌。
这里可是偷袭的好地方啊。
刑千凝想着的同时赶紧熄灭了手中的火竹,然后给两匹马的脚上裹了软布,在不确认前面有没有敌人前,他们不能率先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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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作者从来没求过月票。。。都被隔壁的咕咕笑话了,今明两天会更出2W字,给点票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