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斗篷人,或者说……清姑娘,是真的放弃逃跑的想法了。
因为,在这里,她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从某种程度上,她或许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人会对这个人这么恭敬。
“清殇、九万字,见过先生。”清殇扯下头巾,被酒浸湿的头发一撮一撮地散在身后,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看得出独属于九万字的气质。
按理说作为京城舞姬,她不应该能忍受这种形象,但现在站在老板娘面前的,不是那万种风情的舞姬九万字,而是曾狼口逃生的刺客清殇。
她将自己身份托出后,反而老板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藏着九万字这个身份……”
清殇:“但是先生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老板娘愣了一下,失笑道:“你倒是很聪明啊……”
“不过,本来就打算和你说的。”似是站太久站累了,江如就势坐在窗棂上,一双玉足搭在一坛酒的封泥上,“如果没错的话,清姑娘,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将清殇那埋在心底最深处,未曾也不打算向任何人透露的事挖掘出来,披露在两人之间。
她下意识地又握紧袖中匕首,呼吸也开始急促。
“看样子果然没错……”江如一口饮尽碟中酒,将碟子放在身侧,“别紧张,我并不排斥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尔后,江如在窗棂上抽出一个木盒,扔给清殇:“看看吧。”
“嗯?”清殇接住木盒,听见里面清脆的碰撞声,她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地打开盒子,脸上的神情在近乎一瞬间,变得……更加疑惑了。
木盒里是一块块铭牌,被一条细链串在一起。
铭牌是玉质的,不是很精致,只是草草地刻上了名字,没有多余的一点点内容。可以说是身份的证明,但更多的应该只是记下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清殇马上判断出它们的含义,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板娘要给她看这个。
清殇合上木盒,很小心地将木盒还给老板娘。老板娘可以随意,但她可不敢,且不管其承载的内容,单单是玉质品就让清殇不敢向老板娘一样对它们。
老板娘伸手接过,随手塞回原位:“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甚至有许多都是毫无关联的问题。但我觉得,我的这一个答案,就几乎能够回答你想问的问题。”
老板娘抬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的这双眼,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真实』?”清殇重复一遍,隐隐间好像捉住了什么。
“对,『真实』,或者说,『本质』。”老板娘甩了甩脑袋,把盘起的头发甩开,披散在身后,“所以我能看破你的所有伪装,甚至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件事,顺便,你那个声音是真的难听。”
“……”清殇满头黑线地看着面前那满脸嫌弃的老板娘,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甚至开始怀疑老板娘说的话的真实性。
但老板娘却瞬间看出她的怀疑,但反而笑了,眉眼弯弯,像极了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可以向别人炫耀的小女孩一样,开心地笑了:“呵,姑娘,你可别不信。自己都亲身抵达另一个世界了,难道还接受不了另外一个超越常识的东西么?”
“……”沉默。清殇又一次沉默,虽然她是个穿越者,但是在这世界好歹也生活了二十几年了,以前虽然对这些异闻也有所耳闻,但总是将其归为传闻,并不信以为真,在她的观念里,这个世界只不过和之前生活的只是年代科技的差异罢了,但现在却又告诉她这其实是个低魔世界?!
可不待清殇消化之前这些信息,老板娘却又抛出第二个重磅消息:“下一个问题,关于那木盒里的铭牌,那些是我早些年游历世界时纪念那些已经逝去的异界来客而刻下的。”
“!!!”清殇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抓住江如,却扑了个空,反而被江如从后面按住了头:“别激动,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们与你是同一个世界的。”
江如在清殇身后笑了笑,不知为何,有点悲伤:“知道么,你们灵魂的重量是一样的。”比我们的要重得多。
“真的吗?!那他们……”想到刚刚看到的五六十几个铭牌,清殇的心思活络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注意到被自己忽略的几个词——“逝去”“早些年”——原本欲说的话语夏然而止。
“对,他们已经死了。”即使是在清殇的背后,江如似乎也看得到她的表情,轻声温柔,却依旧打破了清殇的幻想,但又还了她一线希望,“不过并不是全部,至少这京城里就还有一位。城北,机关师,诡。基本上所有人都叫他老疯子。”
心情大起大落之后,清殇已经在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了,但是当她听到江如后半句的时候,仍然无可避免地情绪飙升,猛的回头——但她忘了老板娘还按在她头上的手……
江如感觉到手上的动静,下意识地一按……
“咔嚓!”
“嘶——疼疼疼疼疼!”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直接让清殇脖子骨折了,没一会儿就肿胀起来,清殇虽然嘴上一直在喊疼,但动作却不含糊,死死固定着脑袋不让他动。
而老板娘也是,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找来木板布条,帮着清殇固定脖子,动作很是娴熟。
“好了!”拉住最后一段布条在清殇脖子前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江如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所以说都让你别激动了嘛,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清殇却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为何如此熟练!”
“可能是因为以前经常把自己弄伤吧……”江如笑笑道,并不在意自己的黑历史。
“啧啧,那可真惨。”清殇想摇头感叹,但刚要动才想起来自己脑袋已经被固定了,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不是嘛。”老板娘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不过锦绣坊你就暂时不用去了,回头我帮你说一下。”
“行!”
无意间的一次小事故,无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打破了沉重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