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匾下,七尺长桌,大红色的牡丹官袍,一顶乌沙端坐于此。
“开堂!”
两旁整齐的站着捕快,他们手持罚杖。
“威——武——”
我与天下酱站在堂下,边上跪着一群黑衣劫匪。
“堂下状告,为何不跪?!”
县官目光如炬的看着我们,想要尽力的表达他的气势。
我却差点笑了出来。
跪天,因为我们要对天保持尊重。
跪地,因为大地给予了我们生存所必须的物资。
跪父母,因为养育之恩大于天。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活在阳光里的现代女子高中生,我是完全不吃这一套的。
甚至非常厌恶。
我看着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和大权在握的自信,心里觉得可笑的同时还有些困惑——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用这种没有一点尊重和礼貌的态度跟我们讲话?只要我伸出手,迈动脚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飞他。
他的生死完全在于我的一念之间,为何敢与如此?
我没有理会他,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们等人中午刚入地牢,为何现在又出现于此,我希望大人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县官皱起眉头,此时,旁边的捕头凑上去附耳说了两句,虽声音压得很低,但也绝对逃不出我的耳朵——
“大人,就是此二人昨天抓五郎他们回来的。”
我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带人来客栈抓走劫匪的捕头。
果然如此吗......
一个掌管执法大权的捕头居然称呼劫匪为“五郎”,而堂堂县官,朝廷命官,居然也对此知情。
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太平盛世?!
我强压着内心的鄙夷与失望之情,平淡而又冷静的说道:
“我给你三分钟,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就掀了你这衙门。”
我自己都被这冷淡的声音吓了一跳、
声音中没有波动,没有感情,冰冷的如同山泉寒水。
而与这冰冷声音相对的,是县官暴怒的嘶吼,他用力的敲打惊堂木——
“给我把这两个刁民给落下去,打!”
说着,还丢出了一个二十大板的法令木。
我和天下酱都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这个人的行为给震惊到了。
可能因为不是修士的原因,真的看不出双方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如同鸿沟般不可逾越的差距.......居然敢这样。
“灵儿,拜托你了。”
“好哒~”
灵儿出鞘,寒锋闪过之处便是斩击,眨眼间的功夫,衙役手中的刑杖被拦腰斩断,灵儿在空中一个转身比直的冲向了县官的咽喉,在不到半寸之处停了下来。
比起凡人看不懂的灵力,刀剑来的更为直接一点。
县官的脸色从涨红的暴怒变成了惊讶的铁青,最终变成了绝望的惨白。
我继续发话问道:
“你作为父母官,作为一县之长,手里握着千万老百姓的公平和权利。”
我想起了客栈掌柜见到劫匪时绝望的表情,回忆起劫匪时的痛不欲生,关闭天字一号房间的无奈和窘迫。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我是喜欢悠闲的生活,但如果让我对客栈掌柜的痛苦视而不见,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今天,就要为客栈掌柜主持这个公道。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放了他们?”
灵儿又向前进了一点点。
“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根本就没有人状告他们,我们怎么不能放人?”
“你在说什么啊,谁报的官。”
“客来客栈掌柜。”
“那你还说没有?!现场人赃并获!翌日报官,你还敢嘴硬?!”
不好,我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了。
放松~放松~
这群人明明都只是凡夫俗子,可心中为什么总有被一层不详的迷雾所缠绕.....
县官瞪大眼睛说道:
“就是那个南湘客栈掌柜!他报官说有人来他们店里捣乱,只是寻常市井无赖来索要点肉食!最后送到衙门的时候又说可以放过他们,只要他们保证不来就可以了!”
“你胡说!”
我立刻怒吼了出来,我昨晚亲耳听到他们说的是“打劫”,怎么就变成“市井无赖”“索要点肉食”?
心中什么特别不好的东西逐渐凝固,我咬紧牙关——
“天下酱。”
“怎么了姐姐大人?”
我低声朝她说了我的想法后,她便立刻转身,帮我去拿重要的东西了。
公堂之上,只剩下了我和灵儿。
“这是真的.....不信,客栈掌柜刚好就在衙门的书房,不信我把他叫过来!”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好的预感正在不断的变成现实。
为什么一个客栈的掌柜会出现在你县官的书房里。
“传——客来客栈掌柜上堂!”
我点头允许后,衙役们便开始传人,但过了一会,那个小胖子掌柜便缓缓的从大门处走进来,满头都是大汗。
他在那群劫匪身边驻足,跪了下来,对县官叩拜。
县官问道:
“客掌柜,我切问你,是不是你,报的官?”
“是这样——”
我伸手打断了他。
“不要怕,你只管说出来真相,我保证,没人伤的了你。”
这是他——不,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心存侥幸。
他面不改色,一脸认真的说道:
“大人,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市井流氓,绝非什么劫匪,我客栈之前发生的案子也与他们无关,他们也都是可怜人,又于我是同乡,我就想着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次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我觉得世界静止了。
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害怕,不像是在说谎,而是在走一条流程,一条他在熟悉不过的流程。
我想要帮助的,这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人类社会的水,深不见底。
此时,一倩影从天而降,冲入大门,手里还拿着两卷厚厚的册子。
天下酱回来了。
我接过她手中的册子,掌柜见了立刻大惊失色——“这,这是?!”
不错,这是客来客栈的账本,一共两册。
一本是用来给朝廷缴纳税务用的流水账。
一本是用来自己计算盈利的私人账。
我先是翻了流水账,果然,每个月的月底,要缴纳五成的税务之时,便会出现劫匪打劫,劫走所有的盈利额,这样,不仅不用给朝廷交账,还会获得朝廷的补助金。
第二本,是记录了他真实的资金流动,虽然没有写分给谁,但每个月都会有一整比不小的支出。
我看了看面色煞白的县官大人。
我知道他交给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