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延海”一共关了八个月。
恰好胖子也是关了八个月。
这八个月里，这个话痨胖子每天一睡醒，就在江恒耳边叨叨叨个不停。
胖子废话奇多，说得江恒脑浆子都沸腾了。
不过看在这个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而且对“李延海”还算义气，江恒对他态度倒是很好。
一来二去，江恒也开始用“兄弟”称呼胖子了。
胖子名叫“王老九”，不过一般人都叫他“王老八”或者尊称一句“九哥”。
王老九最大的爱好就是耍钱，赌博。牌九、麻将、骰子无一不精。
不过久赌无胜家，王老九也终于栽了跟头，裤衩都输出去了。
最后迫不得已，偷了水仙楼老鸨子的首饰盒，被抓住关了起来。
吃喝嫖赌，王老九占吃赌，李延海占喝和嫖，两个人原本就是若即若离的狐朋狗友。
虽然李延海是富家公子，但是一直没什么脾气，和王老九这种人关系并不算差。
李延海有钱的时候，俩人就是兄弟。
李延海没钱的时候，俩人也能互相点个头。
这几个月关下来，王老九对江恒的态度越发好了起来。
而且王老九也隐约感觉到，“李延海”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加矜贵，真有点贵公子那味儿了。
不过王老九也没多想，更是想不到李延海其实早就换了个人了。
江恒从王老九口中了解到，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杭州城附近的一个县城。
时间上来说，现在距离大梁城的天梁山之战已经过去十一年了，等到两人出狱，应该是已经超过了十二年。
王老九对天梁山之战有一点耳闻，毕竟去仙楼——王老九混饭吃的鸡院，有不少的江湖中人也去过那里。
鸡院这种地方，难免会有人露出一些消息，让他们非江湖的人也知道了。
不过王老九对江湖也好，江恒也好，都没什么概念，只说了点细枝末节的事情。
“无瑕七子的人，你听说过没有。”江恒忽然问道。
王老九被问的有些不耐烦：“妈的，我说李大少爷，您是要去闯江湖怎么着？怎么每天问我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个门派那个门派我也记不住。”
江恒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
从王老九口中可以确定的是，江湖在天梁山之战之后又“重新洗牌”了，不少新门派崛起了，也有一些没落了。
至于邪祖余孽，好像也有点要复兴的影子。
唉，江湖啊江湖。
江恒叹了口气。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出狱之后，就做点小生意。自己再不涉足江湖纷争。
而李延海的身体，也实在不是修炼的材料。
李延海本来根骨就差，又加上常年酒色，无异于刮骨敲髓，几乎是废人一个。就连说话说多了，都要大喘气一阵子。
这也逼得江恒退出江湖了。
八月刑满出狱，外面没有纷飞的大雪，只有满天细丝一样的春末残雨。
江恒穿着一身馊了的单衣走出牢狱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李大少，您去哪儿啊？”胖子出狱之后，笑呵呵地追在江恒身后问。
江恒想了一下，感觉自己确实无处可去。
按照李延海的记忆，他最后一丁点家底应该都用来贿赂知县了。现在江恒行走天地之间，确实一分钱也没有。
“不知道。”
江恒如实说了。
胖子王老九却来了兴致，悄**告诉江恒：“嘿，我给你说，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咱哥俩去碰碰运气，搞不好能发一笔小财。”
“我不想去。”江恒皱着眉头回答。
江恒现在对胖子并不讨厌，但是江恒不希望胖子再做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事情，希望他不要再偷盗了。
胖子笑着说：“你呀，心里就只知道女人女人，你也不多想想钱的事儿。哎，我可告诉你啊，要不是咱俩是兄弟，我才不告诉你呢。”
“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吧。”江恒被他说得又要脑浆子沸腾了。
这胖子和老太太似得，破嘴总是叨叨叨个不停。
胖子乐呵呵地说：“嘿呀，我前几天见一个牢子（监狱守卫）都换了新衣裳，我就问他哪发了小财。那个人告诉我，杭州府有个阔户办喜事，但他们人手不够。附近的人，只要是去干活，都大把给赏钱，按天结账。”
劳动好啊。
虽然是短工，但是绝对是正经差事。
江恒来了兴致，没想到胖子也不完全是好逸恶劳。
江恒接着问道：“喜事？什么喜事？娶亲？”
胖子摆了摆手：“哎~你猜错了。是一个什么什么门派成立。”
一听到门派两个字，江恒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苏杭一带，曾经是无瑕七子的地界。
无瑕七子是七个名字带“玉”的门派组成的联盟，也是当年征伐江恒的主力军之一。盘踞在苏杭一带，弟子门徒众多，家底也非常殷实。
其中无瑕七子的“天瑛宗”，在天梁山之战中，还被江恒屠灭满门。
而江恒，也是被无暇七子里“天珺宗”掌门凤十三娘所杀。
“具体是哪个门派？你问清楚了没有？”江恒忍不住问，这他就不得不关心一下了。
“你又来了，一提到江湖上的事儿你就来劲，但我怎么记得住。反正啊，去了就对了，到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一点东西，咱哥俩不就能快活一阵子了吗？”
胖子非常兴奋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江恒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胖子贼心不死，还是想偷东西。
“你啊，能不能走点正道，刚放出来又想偷东西？”
江恒笑着拍了拍胖子。
胖子反而不乐意了，噘着嘴：“哎呦呵，李大少爷改邪归正了啊？那江湖门派反正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这要是拿走他们俩钱，也算是九爷爷我替天行道。不偷白不偷。”
“不许偷。”
江恒忍不住笑着说，他实在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胖子满嘴歪理，实在逗得江恒想笑。
胖子不知道江恒在笑什么，只好挠了挠脑袋：“那，你就说，去，还是不去。别的不说，这么大典礼，咱就算不顺（偷）两样东西，去吃个流水席总可以吧？”
没想到胖子居然答应不偷东西了。
也罢，和他一起走一趟吧，既然自己左右无事，去吃个流水席也是好的。
江恒满意地点点头：“好，去看看。”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就动身向杭州府方向出发。
老主皇爷打过几次江南围，每次打围，地方官都会修缮道路。
所以江南的道路四通八达，比中原也不差。
这里是天下最富庶的几个地方之一，光是看来往车马行人货物，比江恒的老家大梁城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路，虽然好走，没什么坑坑洼洼。
但是胖子和江恒两个人在监狱里呆久了，身体都不太好，一路走走停停。
两人终究还是行程缓慢。
尤其是江恒越发觉得“李延海”的身体实在是太废物了，走路都晃悠，跑不两步就大喘气。
不过他倒也高兴，因为自己好久没有如此优哉游哉出过远门了。
“哎~我说，咱哥俩这都出来快一天了。妈的，九爷爷我脚力有点不行了。这太阳都快落下去了，真是饿死我了。”
胖子终于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路边，开始抱怨了起来。
江恒的小腿肚子也有些发抖了，腰也一阵阵发酸。
但他知道赶路最忌讳就是这时候休息，连忙劝着胖子：“起来，别坐，坐下就不想走了。”
“哎呦呵，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是不想走了。”胖子大笑了起来，赖在地上不肯站起来，变成了一大滩。
“这…”江恒想骂一句“你妈的”，硬生生把粗口憋回去了。
这可不行，要是这样，天很快就黑了。
眼看杭州府就在眼前了，黑压压一大片城门楼也已经遥遥在望，这时候真的不是休息的时候。
而胖子却忽然抬手一指：“嘿，李大少爷，你别着急啊。你看，那边不是有个市集吗？我说咱们啊，去歇歇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