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风淳朴乌萨斯

作者:斐竹SIX 更新时间:2020/2/18 22:24:08 字数:3750

这个冬天乌萨斯格外的冷。乌萨斯冬天本来就冷,一入了冬马上就落雪,很快连蚊虫都看不见。人息下去,街上就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雪花扑扑簌簌。

过于冷的冬天很难熬。三层纸板有点挡不住朔风呼啸了,好在我提前蒙上了塑料布,屋子才没有濡湿垮掉。

屋子中间用工地上捡来的砖块搭了一个小火炉,炉子里烧的碳是我等集市散了之后抢来的落在地上的边角料,加上索菲秋季里就攒起来的大垛枯枝败叶,大约能撑到冬天结束。如果不能,就只好破费去买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我记事开始,已经在艰难地求生。以前有个善良的人肯带带我们兄妹俩,后来他病了,再后来也不见了。我继承了他墙根下的窝棚,和妹妹相依为命。

妹妹很可爱,脸上有点婴儿肥。她身子骨很弱,不能剧烈运动,一直在治病。我让她留在家里。但是一个家总要有人出去干活挣口饭钱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索菲,我去打工了,老规矩哦,你看好家。”穿上那一身略有些不合身的制服,套上唯一的大衣,我撩起门帘出门去。

“嗯,老哥路上小心!”索菲甜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上班的地方是个酒馆,七歪八绕,还要经过两三个危险的小巷。

那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朽烂的橡木招牌,甜腻甜腻发臭的啤酒花味道腻住了空气。烂砖路从来没有冲洗过,踩在上面黏脚。来喝酒的都是粗鲁的工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刚下班,大多数都单身。

酒馆里散发着浓郁不散的汗臭、烟气,毛茸茸的男人在这里扯着嗓子谈天说地。我在他们嘴里学到了这辈子都用不完的乌萨斯粗口。

我撞开两扇木板门冲进去。这两扇木板每天都在被摔打,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却至今都没有断裂坏掉,真是个奇迹。

“你才他妈来?”撞门的动静略有点大,同事给我打了个招呼。我也不想的,但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不是说酒馆里人多就好多少,但是至少没有落雪。

“来了。老板在不在?”

“在。你完蛋了你。”

是这么回事。我完蛋了。我他妈又迟到了。我呸。

老板是个瞎了左眼的乌萨斯人,长得像一辆卡车头。他脾气很爆,我们每天都祈祷他有事不在——只要他在,有事的就是我们。

我上班没有迟到,但是决定我们有没有迟到的是他。我怀疑这个杂种熊没事就会把他戴在手上时不时拿起来“不经意”炫耀一下的假货手表调早一刻钟。

也许他就是单纯想要找机会训人。有人犯错了,就训他削他。没有人犯错,创造错误也要训他削他。威利真的是个杂种熊。

“小畜生,你晚了整整两分钟!”威利果然这么做了。他坐在吧台后面,像一座肉山。我一走过去,他就抬手朝我削过来。他的手又硬又大,落在我头上,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少了一块,痛死了。

威利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再为难我。

“滚去干活!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要我教吗?”

“是,老板!”我笑嘻嘻地赶紧去后面找个地方把外衣挂起来。

这个杂种老板唯一的优点就在于不会拖欠我们的工资。很可惜,但是,他会找理由卡扣工资。

酒吧的工作很简单。首先,寻找需要服务的客人,记下他们要点什么;接着把单子送到调酒师或者后厨去;然后把酒菜端给客人。最后,把钱结清。

如果遇到阔绰的客人,还能收到些许小费。这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意义。威利在的时候,小费不可能进我们包里。我早就听说过客人们谈论乌萨斯别的地方或者龙门餐厅小费的规矩,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暗自气得牙痒痒,一边心痛自己亏了多少,一边诅咒威利这个贪心的熊瞎子得绝症死掉,比如源石病。

有时候也有讨厌的人,或者是喝得烂醉发酒疯,或者干脆就是想吃霸王餐。我刚来的时候,还不懂这里面的潜规则。客人耍横的时候,我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们梗着脖子不给钱就走人,我也没有办法留下。后来不仅挨了威利一顿揍,还扣了我两个月的工钱来抵债。

工钱是我的命根子。工钱扣没了我还那什么活命,我和我妹妹还要吃饭。想通了这点我也不怕谁跟我耍横了。我发现那些耍横的客人也不是真像是他们表面上表演的那么凶厉,拗不过我,就会老老实实付钱。

如果真的动手,也无非就是又挨了一顿打而已。连索菲都习惯了。

我们都以为,生活它就是这样的。

既然说是“习惯”,那必然有一个过程。在索菲习惯之前,我都告诉她是因为我为了抄近道,遇上了拦路打劫的混混。

这话倒也不是假话。有的时候是老板打我,有的时候真的是混混。我说过,路过那几条“危险”的小巷。那几条小巷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帮派”单方面宣布占领了那里。

我记得,有一个似乎是佣兵的客人评价,那就是一群不读书的混子,算个屁帮派。

但是对我来说,哪怕是几个混子,他们的威胁也足够大了。甚至是对于普通客人,或者说普通乌萨斯市民,这几条巷子都算得上“不安全地带”,要尽量避开。他们聚散呼啸,乌萨斯警方奈何不了他们,反复出警扑空后也倦怠了,只是警告大家不要靠近,干脆没有在出动。

可这是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不走这里,可就要绕小半座城了。

那张熟悉而令人厌恶的脸出现在我的眼中。三五个人,靠着墙,为首的一个蹲在垃圾桶上。脸上留着夸张的刺青,手里领着空的棕褐色的酒瓶,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

我绕过他们,不去挑衅。他们也看到了我,只是看看,没有围上来。

他们就是这条巷子的威胁之一。我不知道那个乌萨斯学生叫什么,只是听闻传言他是从学校的帮派被新晋的“自治团”赶走的渣滓,于是跑到郊野自立门户,打劫过往的行人。

我还记得他们打劫我那次。我揣着一个月的血汗钱,那是我第一次拿到钱,正兴奋地回家。穿过这个小巷的时候,三个人忽然就从路灯背后出现,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脸上画彩带的那个青年。

“哟,发钱了啊,发了多少啊?”彩带旁边那个娘娘腔阴阳怪气的说。

“管你j8事情。”我当时想也没想就口嗨回去了。彩带当场就变了脸色,一掌朝我脸上招呼过来。

我虽然已经在老板那里积攒了些许挨打的经验,但是到底有心算无心,没有躲过去。这一巴掌实在地很,打得我两眼冒金星,头脑当即肿胀起来。浑浑噩噩之中,我感到有两只手准备扯开我的大衣拿走我的钱,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保护好我的钱。我拼命拉紧大衣。

“妈的,找你借点钱,你还敢反抗,我看你是想死!”

马上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可是反而却清醒了一些,眼前的重影凝实在一起。我发了疯,两脚一蹬地,朝着彩带的下巴顶过去。他意想不到我的反击,被我顶了个满怀,头猛地朝上一扬,接着踉跄后退,低头就吐出一口血来,大概是咬到了舌头。

“妈的,打死他!”

他们人多,我一不注意就被人从背后踹翻。三人开始踢踹我。我护住头,挨了四五下。疼痛来的太密集,反而可以麻木无视了。我揪准一个时机,抓住一只踢过来的腿,朝着裸露出来的脚踝狠狠咬下去。

我不会打架。我只好用牙齿,用膝盖和手肘砸和撞。

那天我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和青紫,但是他们怕了,我赢了。我带着钱顺利去了诊所。

后来他们中有个人瘸了好长日子。

也许是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货色,他们不会再试图拦住我了。挑我这块难啃的骨头消磨时间,还不如找个肥美的乌萨斯上班族。

冷着脸走过肮脏的街道,我终于出了城,回到了城门根下的流浪者聚居区,回到家。

“我回来了。”

笑容开始化冻。家里也没几分热气,甚至比酒馆还冷清,但是唯有这里是让我温暖的。“索菲,我给你带了点剩菜,来吃吧。”

“哥,你吃了吗?”索菲连忙过来接我手里的餐盒,熟练地腾到一口瘪锅里,放到屋子中央的小炕上,接着捅开了天花板上的烟口。

“嘿,你还不知道我吗,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吃了好多,现在还有点撑呢。”我嘿嘿一笑。

其实我是骗她的。每顿正餐吃块面包打发一下胃,我哪有机会去后厨偷吃东西?我收盘子的时候捡点吃剩的口水都没机会。威利坐在吧台上,虎虎生风地摇头巡视,没瞎的那只眯眯眼比探照灯还刺人。唯独等彻底下了班,后厨的老头可怜我,才从卖不掉的剩菜里分点可以吃的东西给我,让我带回去。威利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不他善心发了。而是店里的下酒菜本来就是热了一遍又一遍地卖出去。这些卖不掉的剩菜往往是馊味已经不能再用加调料掩饰住了。

乌萨斯的面包带点盐,很管饱,留一半吃一半足够了。吃不到菜也就是委屈一下嘴巴,还不会把我饿死。因为要攒钱治病,这都不要紧。

“哥,明天是你的生日。”

“哈,还有这种事情?”我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正在打理清洁,没回过神。这是家里唯一能充分御寒的一件衣服。像这样的厚衣,在流浪者里属于稀有资源,垃圾堆里一出现就会被捡走,必须好好保养。回过神来,我才反应过来。

我还有生日?

我都他妈不知道自己是谁生谁养的。

“你忘了吗……”索菲的大眼睛里都润湿起来了,好像我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犯了个大错。我连忙哄她。“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啦,我当然知道……”

“知道什么?”

“……”

“你果然忘掉了!”

“……”我的天,我忘了什么?惹得索菲不开心,这简直是犯罪!

“真是的,明明约好了,就把我们看到流星许愿的那一天当做你的生日,把地震弄坏房子那天当做我的生日……”

索菲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想起来了。我们确实这样约定过。

虽然理由比较奇怪……

但是天灾是日常的一部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两个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孩子,把他们在一起度过的两次重大事件定为两人的生日来庆祝,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说起来,好像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啊,希望明天会有好事发生吧。”我提前许下了一个小到卑微的生日愿望。我们的庆祝不会有蛋糕,也不会有舞会,不会有一切我们一起趴在别人家的窗户外羡慕过的东西。

但是,只需要很小的惊喜,就能让我们快乐一整天了。

第二天,我遇到了一件好事。一个怪——不,一个好人,跟我聊了一顿天南地北,还请我好吃了一顿。我真是太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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