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讲故事的中场休息

作者:斐竹SIX 更新时间:2020/3/5 10:46:13 字数:2127

这个话题好沉重……

我,罗德岛的博士,捧着一杯口味奇怪的咖啡,沉默着聆听着。

早在他开始说之前,我就有所心理准备了。我知道我的干员们……许多人是感染者,也有许多人是非感染者。无关自己是否感染,最后选择在罗德岛——一家为源石病治愈提供对策的特殊医药公司供职,谁又没有点故事呢?

和源石病有关的故事,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美满的故事。

在这段日子里,我不断地和大家交流,倾听他们的故事。绝大多数时候,人们并不愿意说得太过于清晰,太过于详细。但是仅从一些旁敲侧击得来的零碎信息,也能大概推论出故事的原貌。沉重,大家的过去都太过沉重了。

鳞尾不同。他对我的讲述,正如我所期待所预料的一样,详细得令人发指。我表面上只是在当一个倾听者,内心深处却在因为不知名的情绪而震颤。这种情绪交杂着激动、兴奋和羞愧,就像一个暗中窥视的偷窥者看到了他一直想看的东西。

我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鳞尾的眼睛里蕴含着远远超乎他外貌年纪的深邃,甚至我都无法读懂。那平静的态度,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的过去,反而像是一名外科手术导师,一边解剖着一具人体,一边向他的学生阐述教学。

这具身体还是他自己的。

鳞尾的童年,已经解剖完毕,分解开五脏六腑,剔出神经血管,排列在我面前了。

我沉思,我倾听,我试图感同身受。

我看向他的脸。抛开左半边脸上骇人的结晶不谈,这是一张很帅气的脸。鳞尾已经三十一岁了,但是长相说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应该不会有人质疑。可以这么说:他的面貌非常显年轻,甚至稚嫩,尽管带着不少很男人的伤疤。但是他的面相——我是说,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从来不相信没有根据的因果说明,所以我想说的“面相”指的是“过去”而非“未来”——鳞尾的面相非常复杂。他有非常坚韧又不粗糙的皮肤,我知道他时常因为任务而暴晒,也没变黑过,这肯定会让女孩子们很羡慕;他的下巴非常立体,而两颌的肌肉又让面部充分塑形,变得刚毅起来,并不显得一味唯美秀气。硬要说的话,他的头发偏粗偏硬,灰白的头发已经留到了齐肩的长度,还顽强地挺直着对抗着重力,因此他的发型显得乱糟糟的,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

饱经风霜和宛如赤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重合在了同一张脸上。

一个人的面貌一定程度上反映着他的过去。一个尖锐、刻薄的人,生活在无尽的愤怒中自怨自艾的家伙,脸上绷紧的肌肉也会改变骨骼的形状。一个邪恶可怖的人,眼神里也会出现凶煞的气质。鳞尾,啊……

难以捉摸。我能读懂他现在在想的,却无法看出藏在他的眼睛深处里任何东西。我曾经识人的技巧在这里又吃了瘪——是的,罗德岛上我看不明白的人还有很多。比如凯尔希那个臭婆娘算是一个。我读懂了她对待我和阿米娅的一面,却永远无法读懂她藏起来的东西——除非她改变主意,自愿告诉我。我非常期待那个。

鳞尾则不同。他对我没有隐藏,我很清楚。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东西,是某种已经超出了我理解范畴的存在。就好像是普通人类描摹古神的低语——尽管有些夸张,但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我知道他的想法,却已经无法表述。这种心境已经远远超越了我能够形容的上限。

他的眼睛里只有平静。

他的眼睛里绝不仅仅是平静,而是远远高于平静的东西。

“接下来……”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我。他知道我在全力观察他,并毫无芥蒂地让我评析着。“我要接着讲下去了。不过,博士,时间过了挺久了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已经通知了白面鸮小姐发布一则公告不要来打搅我们了。”我快速的回答。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经常性磕理智药剂提神的家伙,会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吗?仅仅是熬夜而已,怎么可能干扰我听完一个人半生的故事。

此两者之利弊不堪对比,根本不需要考虑。说起来,这下子突然变成我主动留下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鳞尾搓搓手。我看到他眼神中似乎有一些小紧张。他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嘴里说着恭敬的话,语气听起来却挺玩味。随即,又严肃起来。

“接下来的故事,很可能会严重影响你对我的认识。而你对我的认识,又决定这你对我的态度。我希望……”

他停顿了一下。我灵光乍闪,下意识接上了他的话。

“我懂。”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立即领悟到了他需要什么样的听众……或者说,这位“解剖”着自己的导师,需要什么样的学徒。

我保证,我会用一种代入的态度,设身处地假想他的存在,他所面临的处境,以此评价他的所作所为。

我也会将自己的精神抽离,仿佛伫立在宇宙之外思考的巨人,用绝对的客观排除一切情绪来审视这一切。

“太好了。博士,和您聊天真是一种绝顶享受。”鳞尾嘴角一咧,露出了诚挚的笑容。“您总能理会到我的意思。这就是您的人格魅力啊。”

嘿嘿……

这么说我,我可是有点小骄傲了。谢谢夸奖,我很受用。

“主观和客观,感性和理性,代入和抽离。”鳞尾复述了一边我的话,作为强调。“……总结的很好,博士。一定要记住你说的方法,这很重要。”

实际上,我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鳞尾想要告诉我的,想向我传达的,远远不只是一个人生故事那么简单。我必定能从中获益匪浅——远远比我起初所想的,收获一些整合运动、无胄盟等等组织的情报要多得多。他好像真的是一位导师,尽管他的讲述中绝对没有任何地方刻意用教导的态度,

于是稍微停顿片刻之后,他就接着说下去了。

伴随着他的讲述,我旋即意识到了一个道理:人生的苦难是仅仅存在于童年,还是总是如此?显而易见总是如此。

乌萨斯的往事,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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