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趣呢,小君君。”
柳德米拉感到一阵烦躁。这种烦躁从昨天就开始了。
她个人的会议室里来了一位新客人。一个萨卡兹人,现在“受雇”于塔露拉的萨卡兹佣兵,W。
她跟她没有什么话好谈,尤其是对方用奇怪的绰号叫她的时候,尤其是她在做一些很费脑子很不喜欢的情报工作,而对方却坐在柜子上袖手旁观悠闲地摇摆两条腿的时候。
“闭嘴。”
“诶,别这样嘛。你好无聊哦。”白发红角的萨卡兹人做作地撒娇。声音像是魔音灌脑一样再次搅碎了她的思路。她终于还是烦躁地说出口。“你可以出去找有趣的玩。”
这个W和大家都不是一条心……弑君者暗自提防着她。W是个很自在任性的家伙,公然表现出对塔露拉不感兴趣,藐视命令,违抗指示。她太过难以看透,所以弑君者只想和她保持距离。
“我的部队也全部集结到这里了,那个龙女真的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吗?”她从柜子上一跃而下。
“明知故问。”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啊?我去问霜星碎骨他们,他们都不告诉我,塔露拉也不理我,我好难过哦……”
“无可奉告。”
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只是一些时间上的细节罢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告诉这个对于整合运动近似于“外人”的干部,那她也没有这个义务来告知。
“大动作”很简单。他们决定攻下这座边陲矿业发展起来的城市,让这群靠着矿富得流油的混账市民,也感受一下倒在矿坑里的感染者们的痛苦。
……当然,也为了更多利益。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所带领的小队会潜入并且瘫痪城邦信号系统,然后再破坏安保轮换……也就是说,甚至理论上可以做到乌萨斯1帝国意识不到这座城市易主。
她还知道一些跟深层次的东西……比如在塔露拉的计划之中,这其实是一次小小的试探,或者演习,并且继续蓄积力量。塔露拉还有更大的计划。
每当想到那,她的心就会砰砰直跳,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害怕还是兴奋。如果真的有可能,前往那个已经将一切尘封的研究所……
还有可能,会遇到某一些人。
……实现自己的夙愿。
为那群科学家复仇。
“……喂?喂?你在发呆吗?”W伸出手指来,试图挑起她的下巴。弑君者烦躁地拍开她的手。“诶——”W拖长了声音。“你该不会是……”她凑近弑君者的脸。“少女心萌动,思春期到了吧……在想男人?我猜猜,那个……斯内克?”
“噗呲。”她笑出了声。W没有料到这种反应,愣住了。“呵……哈哈,哈哈哈哈!”弑君者没有忍住,索性放开声音笑了出来。
“斯内克?”她盯着W,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你显然还没有看懂他……”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弑君者合起情报和地图,潇洒地走到门口,回头。“你如果喜欢,我不会跟你抢,呵呵。”
反将一军,耶(^-^)V。
她把门摔上,把那个讨厌的家伙关在里面然后离开。此时此刻,组织尚且需要她的力量,不能和她闹得太僵。
再想到斯内克,弑君者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会教出什么来。斯内克进步太快了。每一次传授给他新的技巧时,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惴惴不安的不详预感。然而实际上,她对此并没有施加补救,反而是在推波助澜。
“你就成长为一个怪物吧,复仇本就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我需要复仇的力量……”弑君者低声念叨,好像在自我催眠。
……
奇袭。对,奇袭。
奇袭并不能代替正面的攻击。“奇”就意味着“险”,但是“奇”也意味着超出思维模式,难以防御。奇袭是一种必备的战术,我不能总是练习常规的刀法——我已经将自己的基本功锤炼扎实了,但是也同样遇上了瓶颈。我需要一点来自别的方面的突破,比如战术的更新。
我至今没能弄明白我的源石技艺到底是什么……也许有一些自愈,或者强化反应力的效果。所以,大概是没有特别的破坏力了。没有特别突出的源石技艺,本身战斗力就比别人矮了一截。不过我似乎也有一个优势。
并不是所有萨弗拉人都是这样,但是我是——我的尾巴,和别的例如鲁珀人的毛茸茸的尾巴不一样,我布满鳞片的尾巴里充满了肌肉和骨骼。如果发力得当,它能够产生相当大的破坏力来。也许在进行足够多的训练之后,它还能很灵活,成为可以代替一只手的存在。
敌人恐怕很难料到在目光集中在我的眼睛和双手上的时候,我的尾巴会给他致命一击。
我开始练习这个。方法包括但不仅限于让尾巴和手一起练习哑铃,让尾巴带上拳套狠狠锤拳靶等等。
希望它有效。
“斯内克哥,你在看什么?”我听到阿萨在叫我。
“没什么,一个标本。”
我尾梢的标本。在和弑君者离开之前,我从老板的房子里找到了他。老板有一些恶心的收藏,我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所以只带走了我自己的那个。
因为时战时走,大家都准备着旅行箱之类的东西,来装自己可怜的一点行李。我打开我的箱子,把这块标本放回箱底,不想让别人看到他。
原因大家都知道……我不想回忆起某些东西,所以不想让别人看到,然后询问。但我自己却总是无意识地拿出来抚摸着相框思索。
同样——我也不想看到阿萨。他很好,是个温柔阳光而有朝气的男孩,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然而一看到他,我就想到了万卡。但我没办法回避他。
“走啦,要去执行任务了。”
“好。”
于是我从床下抽出了刀。我又想,索菲还好吗?索菲……万卡……万卡化在了硝酸池里,那么痛苦,却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那是多么绝望啊。
那种痛苦,那种绝望,当然只能用血来偿还吧?
任务开始。我们登上车。
消灭敌人,拯救同胞,大抵如此。
我们会到达这片区域内最后一个仍然在顽抗的矿场——据我所知,在接连的行动之中,绝大多数矿场已经听闻了风声,自行关闭消亡,如若不是则已经被我们暴力解放。而这个依然顽抗的矿场——其实里面的苦工已经出逃了,只剩下老板和监工。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歼灭战。我们将前往那片矿区,消灭最后的敌人。在此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也不是我思考的范围内。
这不是阿萨第一次参与战斗。但是他第一次“真正参加战斗”。他刚刚成年,正是加入了正面对抗的编队。在此之前,他只是在后排加油打气而已。
大型货车改造成的运兵车上,我们闷在狭窄的车厢里。阿萨坐在我对面,一遍又一遍调试着自己手肘和膝盖上的夹板和绷带。还有他那面布满划痕的盾牌,那是别的同胞曾经使用的……立在那里,其实斜靠着,很稳当,但他还是不时伸手去扶一下。
阿萨平日里在努力锻炼。他担心自己举盾扛不住军警或者别的什么敌人的冲撞。实际上他已经和别的丰蹄族少年一样相当强壮了。
但是强壮也没有用啊……在法术、弩箭和铳械之前,再强壮的肉体也会被刺穿破碎。比强壮更重要的是坚定地意志和过人的技巧。蛮干是不行的,而畏惧与失神同样使人丧命——哦,关于失神这一点,我想刚刚挨过打的我尤其有发言权。
“阿萨。”
“嗯?”他抬起头来,先环顾了一下,才确定是我在和他说话。
“你杀过人吗?”
“杀,杀人?没有……”他似乎被我的提问惊到了,但随即又意识到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我接着说:
“我听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很痛苦,充满负罪感,甚至会呕吐……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在战斗时犯这种错误。”
“……”阿萨艰难地看着我。卡车的噪音很大,没人关心我们的对话。他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问。“斯内克……你杀过人吗?”
“……”
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没错,当然。提到这个,我就会想到老板的结局。不过我无法提供更多亲身经历的帮助了。
因为那个时候,当我镇定自若地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合用的新衣服换好走出卧室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难受。
反而有一种邪·恶·的·快·感。
“车快到了。”
运兵车在预定地点停靠。我们需要徒步前进,进入那一段敌人布防的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