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区内,C13区域的街角。仓库区占地广阔,不单单有库房,也有配套的消防站之类的建筑。而在这些建筑里,换班休息的人有将一些地方改造成了小小的休息室。
整合运动的几个人提着撬棍和钢管,在阿萨的带领下正从这个街角慢慢走过。阿萨的盾已经被打碎了半边,还有半截因为金属包裹的强化而依然保持着结构上的强度与防御力。他身上用衣服撕下来的布条绑住腹部,腹部有渗血的痕迹。
但是阿萨并没有注意疼痛之类的困扰——真正给他压力的是身后这五个人。
整合运动派遣了大群感染者进攻库区。但是库区的地形被顽抗的监工们搞得很复杂,拆除障碍花费了不少时间,并且许多人走散开来。就连原本同他一道的斯内克也驰援其他同胞去了,他竟然成了这五个人的指挥。
阿萨的心跳有些快。他没有担负过如此重任,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叨念着:
“保持警惕,保持警惕……接下来我们……呃,先往前面前进,就可以和大部队汇合了。”
前面还没有爆破和燃烧的动静。要说汇合的话其实往回走也许几率更大一些。
——但那不就直接成了逃兵了吗?
阿萨决不允许自己当逃兵。虽然身上被弩箭刺出了一些出血的伤口,自己的盾也快被击碎,但是他还充满了力量,丝毫没有丧失战力。何况,背后还有五个视他为主心骨的人。
他回过头,看到神态各异的一双双眼睛。有人在畏惧,略有悔意,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有的人饱含着怒意,磨刀霍霍;也有的人双目赤红,手里握着刀把时都微微上翘,刀刃亮光则则,好像随时等待着出手。
“好的,我们杀过去!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有人回应。阿萨张了张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反驳的话似乎影响士气。他刚刚回过神,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离他不远的楼上,一把搭载着爆破弹头的弩箭,已经锁定了他们!
……
卡文屏住呼吸,试图让准心更稳地套在目标的头上。他也收到了通讯,知道有两个人正在朝这边靠过来。只要不止他一个人,加上先手突袭的优势,拿下这五个整合运动不在话下。
因为他们全副武装!即使他们也没有受过太多专业训练,但是装备优势足以让整合运动付出几倍的代价来。
联络器上的红点逐渐在靠近。卡文转动光学准镜,看到了那两个从一条隐蔽的街道上冲锋的同伴。他估算着时间。还需要五秒,四秒。够了,时间到了——
射击!
粗壮的箭矢撕裂狂风,直直奔着阿地面的整合运动射去。阿萨浑身寒毛乍起,下意识地抬起持盾的手。
“小——”他一个词都来不及说出,整个身体就被轰炸飞出去。弩箭头上带着小型烈性炸药,产生的冲击一瞬间轰断了阿萨的前臂骨。幸运的是铁皮包裹的防爆盾居然扛住了爆炸还没有炸成碎片,但是仅仅是冲击力向他掀飞也动摇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战斗力丧失了七七八八。随着这爆炸声,安东尼和巴登也恰好从路口转角冲了出来。
“就这?”
安东尼冲出路口,一眼望去,便是已经被爆炸的冲击波击倒的众人。他看着这群手持着片刀撬棍的敌人,不禁笑了。
“巴登,上!”
“屁话真多。”巴登毫不犹豫抬起弩箭,弩机已经进入了连发模式,飒飒飒数箭品字形射出。刚刚想要站起来的整合运动成员又被这数箭逼退。
安东尼挺盾冲了上去,刀拖在身侧,只等撞开一人便能斜刺里杀出。然而终于一位术士在这紧急关头爬了起来,朝着他伸出手。术士的袖子已经被爆炸所撕裂,手臂上突出的源石结晶好像贯穿了他的手腕一般。他朝着来势汹汹的安东尼发出了一声怒喝:
“别瞧不起人了混蛋!”
灰色的不明法术在他手上急速成型,形似雷电而哑光,汇聚成一轮球状后喷射而出。安东尼急忙立盾抵御,盾上传来的力道远远超乎他的预料。他的冲势被活生生制止,甚至踉跄后退两步,差点被掀翻。
然而巴登在侧,反应神速无比。他一边贴着墙边快速奔跑,一边手指在弩机上轻拨跃动,弩机立即回到了精准单发模式,他立即朝着术士射出弩箭。
术士没有意识到这个致命的敌人已经绕到了侧翼。箭矢穿过了他的胸膛,逼退安东尼的法术戛然而止。然而他已经为所有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所击倒的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微笑着倒了下去。
不远处的楼上又一次射出一箭,直奔地面上的整合士兵。阿萨发觉了这一箭的袭来,身边刚刚站起的战友已经陷入了危机。可他持盾的手软软耷拉着用不了力。情急之下,他用另一只手拽着断掉的臂骨抬起了盾,就像是抓住一条横栓。箭矢射中盾牌,铁皮已经彻底变形,包在其中的工程塑料也在随着形变强度逐渐变弱。强烈的痛苦从断臂传来,阿萨眼前一阵阵黑色。旁边那人夹起他移动,他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就这?只是这样吗?你们就这点本事?”安东尼一面战斗,一面狂吼。似乎一开始被撵得仓皇逃窜这件事情给了他很大的怨气。他大步上前,持盾猛击,将拿着钢管的整合士兵撞开,接着一刀劈下。
头颅连带着面具裂开,鲜血喷洒在地面上,在因为爆炸破碎的地砖上绘成诡异的图画。安东尼感到身后又箭矢飞来,他感到安心无比。在三人合力之下,这两倍于他们数量的敌人清理起来也是摧枯拉朽。
“巴登,看样子我们还是有希望……”如果整合运动就这种水平的话,他们的工事完全可以将这些渣渣分别击败,甚至坚持到乌萨斯援兵的到来。安东尼乐观地想。剩下的两个懦弱者,一个残废昏迷的盾战士,甚至不敢靠近他。他和巴登只需要干掉最后这三个……他甚至有空回头和巴登说话。然而回答他的是巴登尖锐的警告。
“躲避!”
尽管他的身体试图反应,但是弩箭已经刺穿了安东尼的背部。疼痛和怪异的异物感觉立即合成了一种近乎于死亡的错觉,安东尼浑身的力气都丧失了。他勉力没有倒下,朝前扑跌半步,又站稳。“这是……哬……怎么……嗬嗬……”
巴登再次启动散射模式,逼退了对面最后两个术士和伤员,随后砸下一颗烟雾弹。他借着烟雾拖着安东尼一头撞进了一旁一楼的房屋之中,同时摸出了步话机。
“卡文!有狙击手!解决掉他!”
“收到。已经看到了。”步话机那头传来卡文冷静而自信的声音。巴登稍稍安心。他急忙检查安东尼的伤势,却发现弩箭只是穿透了一点点防弹装甲,顶多是三五厘米的箭头刺进了安东尼背部。
巴登的担心转变成了恼怒,贴着安东尼的背折断了多余的箭杆,说话的速度一改常态,快成了机关枪。“你他妈玩我呢要死要活的?给我爬起来继续战斗!”
安东尼才意识到自己所受的伤并不致命。他干笑一声拿起了盾和刀,和巴登一起警惕门外。
“怎么办?”
“找好机会冲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门外尚有敌人,封烟躲避也只是权宜之计。待在这里时间越长,只是给了门口的家伙更好地准备陷阱的时间。巴登再次掏出步话机。
“卡文,狙击手解决掉了没有?”
“……”
“卡文?”
奇怪,没有回答。巴登感觉到些许不妙。不能再等了,他朝着安东尼使了一个眼色,接着二人朝着依然没有散去的浓烟冲出!
迎……敌人!没有敌人。安东尼环顾四周,只见到远处那最后两个术士正在拖着昏迷的盾卫逃离。他自信一笑,便要追击。
“巴登,上!这回我不会再被阴了!”
斩草除根也正是巴登所想。他立即抬起了弩箭,稍慢一些跟进为安东尼提供火力掩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产生了,可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巴登同时也警惕着其他高楼上会不会有敌人的狙击手,他沿着建筑物和路上破损的车辆等等障碍边缘行进,试图以战术动作规避各种方向的可能的攻击。
安东尼一马当先。背后的痛感让他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现在无比想要冲上去干掉这些个已经无法再战的软弱者。他跑得很快,而那两个术士却因为是否要抛下阿萨而犹豫了一瞬,接着又下软了脚。他已经能看到对手眼中恐惧的目光了。他的刀已经扬了起来。上好的碳钢铸造的制式军刀已经在激烈的战斗中磨钝,但是借助他的暴力依然能从肩膀砍到胸口去。
“哈啊!”
这成为了安东尼最后的遗言。巴登目眦欲裂。
“不!!!”
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忽然出现,从一二层之间的露台上翻身跃下,狠狠一刀扎进了安东尼的颈窝。他魁梧的身体接着朝前跑了几步,然后像是从货车上甩下来的货物一样在地上摔滚,接着停止,成为冰冷的死物不再动弹。刺杀他的那人也顺势翻了一个跟斗站了起来,回头冷冷看向他。巴登深深记住了这张脸。
接着他转头就跑。
“射击!”完成刺杀的斯内克毫不犹豫发起追击。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像是后方支援的射击单元好像比冲在前面的战士还要难搞,竟然在背对他们逃跑时依然避开了所有箭矢和法术,而且爆发出的速度甚至与自己相差无几。巴登接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反侦查技巧,很快甩开了斯内克。斯内克确定自己已经找丢,只好返回了刚刚阿萨遇袭的地点。
一群人已经围在了阿萨他们的周围,等待其他人救援。都是弑君者手下的老面孔了。斯内克深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通知了其他人来了……我们继续清除高楼上的狙击手,减轻兄弟们推进的压力。出发!”
众人皆称是,迅速散去,隐没分散在战场楼巷之中。斯内克歪了歪头。并非他也成了干部,不过,他后来居上,是柳德米拉手下学得最快的刺客,所以弑君者没有出动的行动也默许给他了指挥权……
他得以私自停留片刻,查看阿萨的状况。
斯内克歪歪嘴,又想到了一些故人……他有时怀疑自己真的心太软。阿萨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斯内克在阿萨面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