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斯内克了吗?”
“好像是在训练室。”
“你在跟我开玩笑么?”卡林诺夫用明显不成套的勺子和叉子对付着餐盘里的土豆泥。“他大清早的饭都不吃就跑去训练室?”
“你懂个屁。”坐在对面的活计显然对他的质疑非常不屑。“他才来多久,比我们晚吧?刚来的时候瘦的跟豆芽菜似的,而且细皮嫩肉的。现在你能打得过他?”
“不能。”卡林诺夫不得不承认。虽然有些羞耻,但是这是事实。
他很早以前就加入了整合运动,在它还是个非暴力组织的时候。整合运动开始武力抗争以来,他已经经历了几十次战斗,无数次训练。哪怕是在弑君者手下总的来说,也算得上排的上号的实力了。
他们那次攻破又一个魔窟一样的矿场之后,弑君者亲自带回了一个小子,也就是斯内克。她似乎对这个家伙格外青睐,凡事都另眼相待,甚至叮嘱他们给斯内克陪练。这在一开始让不少人有了些小心思。
——尤其是男士。
多多少少对老师兼上司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确定别人注意不到自己的时候也会偷瞄几眼弑君者前凸后翘的身体曲线,然后对面罩下的脸浮想联翩。甚至女性也对弑君者飒爽的英姿和果敢的行动心中小鹿乱撞。
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师弟,大家都同意一定要“好好照顾”一下他。
于是他们被折服了……这家伙,是真得狠啊,练起来就像是不要命一样。
“你以为他实力进步这么恐怖是怎么来的?别人比你勤奋多了。他来吃早饭的时候,厨子自个儿才生火呢。”
“你少拿我开刷,你不也在这里磨磨唧唧的。”卡林诺夫嘲笑了回去。不过对方的话都多少触动了他一点,他加快了用膳速度,三下五除二把没什么特色早就吃腻的土豆泥扒拉进嘴巴里。
他也去训练场练练好了……说来惭愧 ,其实已经偷懒两三天了。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消食,卡林诺夫进入了那堆积着或自制或收集来健身器械的房间。负重哑铃片到拳击沙袋,那里应有尽有。虽然都是拼凑起来的杂货,但是合用就行,本身就不必追求昂贵。
斯内克果然在这里。时间尚早,除了他们俩以外没有别的人。斯内克正挂在杠上做引体向上。他腰上缠着铁链,挂着四个顶大的杠铃片,整个单杆的横杆都被他压地变形。
人在使劲儿训练的时候忽然被打岔说不得要出大问题。卡林诺夫没那么没眼色,自然没有和斯内克打招呼,自己找了个空地热起身来。
他琢磨着,自己腿上的力量有些弱,之前一脚踹下去,别人都没什么事情,应该练练腿才对。于是走到杠铃架子旁边,开始预备做点深蹲。
“一……二……三……”
光是看看动作,似乎像是深蹲、卧推之类,站在原地或者躺在椅子上,推推举举的动作比起长跑、跳跃之类轻松得多,其实不然。
负荷着相当大的额外重量,间歇做了几组深蹲之后,卡林诺夫已经感受到了体力的急速消耗。首先是身体开始发热,然后头部脸部毛细血管丰富的地方都感受到充血。接着心脏跳动泵血的速度也加快了。
血液一波一波涌入下肢,他也不清楚是糖分被耗尽还是供血不足——眼前都开始慢慢发黑。卡林诺夫赶紧停止了蹲起运动,小心翼翼地把杠铃架回架子上。确信放置妥当,他后退扶着墙壁缓缓坐下。脱力眩晕这事情后劲儿很大,期初感受到的时候还只是微微眼前发黑,接着整个视野都会丢失,头脑晕眩,浑身失去力量。虽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是如果还背着几十公斤的负重,那肌肉松懈时后果不堪设想。卡林诺夫贴着墙滑下,气喘吁吁,缓过一点儿来。
他看着前方,眼睛里还有重影。看来斯内克好像也力竭了,没有继续夯叱夯叱地把胸口拉过杆,而是吊在杠上保持……等等,好像是倒挂着在做卷腹。
血压还没恢复正常,视觉也在慢慢聚焦。等卡林诺夫彻底看清楚斯内克的时候,他差点把眼珠子蹬出来。
斯内克倒挂在单杠上——可以这么说,但是他的双腿都没有接触横杆。
他竟然是用尾巴卷住单杆!
尾巴能有多大力量?正常人的尾巴根本不可能与手臂的力道作比较,能举起一个装水的马克杯都算是天赋异禀了。然而斯内克居然全身的体重外加四片杠铃片,仅凭尾巴挂在单杆上,甚至还在卷腹摸杆。
“……这他妈还是人?”卡林诺夫惊叹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尾巴。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乌萨斯,尾巴只有一拳长短。
他休息够了,站起来,想要再蹲两组,却发现充血退去了,力量不足,只好卸下几片重量。
折腾了一会儿,卡林诺夫满意地离开了训练室,准备找个地方洗个澡。而他一走,斯内克就从单杆上跃下,解下了铁链和负重,来到了刚刚他所占据的杠铃旁。
……
“你好,你是卡林诺夫先生吗?”
“啊?啊,啊!我是,你是……”正在发呆的卡林诺夫被打断了。
他心里还在愤愤不平。刚刚的牌局连输三把,直接把今天的配额全都输光光滚蛋换人了。他总觉得是那三个孙子合起来坑他:刚刚的手牌其实不错,他技术也没那么烂才对。
他抬头看向那个朝他打招呼的人。那是个壮实的丰蹄族少年,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小伙子他认识,好像叫……阿萨?
“那个,您是弑君者大人的手下,是吧。那您知不知道,嗯,斯内克在哪儿?”
对。他又想起来了。他认识阿萨正是因为阿萨来找过斯内克,好像是在某次行动之中斯内克救过阿萨一次。于是这个非常懂得感恩的小伙子经常来帮忙……但帮到斯内克的时候,大多是把斯内克抬进医疗室。
“有什么事吗?”斯内克在哪里他还真不确定。但是今晚弑君者教学,斯内克肯定不会缺席,他也是——所以他们这些弑君者的手下一定有见面的机会。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帮忙转达。
“也没什么事情……”阿萨挠挠头。“他的武器维修好了,忒瑞斯大叔叫我来催他拿走。”
“行,我看到他会转告他的。”卡林诺夫欣然应允。
闷气也生得差不多了。真要蹲在外面听着墙那边吆五喝六的,卡林诺夫也有点蹲不住。虽然本钱已经输光了,但是在旁边看着过眼瘾还是可以的。
他进门再次加入战局之中。
……
卡林诺夫看了个爽。赢走他配额的那个人最后终于被其他人制裁,他高兴地好像自己赢了一样。但是爽归爽,他没忘记答应阿萨的事情。
怪事,他在据点走来走去,几层楼都去过,一点也没见到斯内克。
“诶,你知道斯内克在哪儿吗?我今天一下午没见着他。”
“鬼知道他在那里。怎么每顿饭你都要问这个问题?”坐他对面的兄弟都不耐烦了。卡林诺夫猜测他不耐烦的主要因素还是来源于今天晚餐里酸得太过分的腌黄瓜。“要我说吧,他不太合群。你问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哦,对了,你可以问问那什么阿萨啊还有烟鬼啊,我看他跟那几个人经常说话。”
得了,本就是阿萨来拜托自己的。卡林诺夫耸耸肩。只能在晚上授课的时间把这份委托完成了。
……
他到场的时候,许多人已经到了。弑君者背手站在场中央,眼眸冷漠地环视着。卡林诺夫打了个寒战,加快速度加入队列。他没有迟到,但是却被这群早到的家伙搞得心虚。
“今天,让我验收一下你们学得如何……”等人到齐,弑君者才开口慢慢说。“斯内克,你来组织,我要看你们实战。”
斯内克走了出来。卡林诺夫正在思索什么时候传话比较合适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极其扎耳朵的话。
“你们一起上吧。”
他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或者脑子不清醒。
这究竟是他喝醉了,还是气流冲击产生的幻觉?
没想到接着斯内克一脸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更加嚣张的话,仅仅三个字。
“别留手。”
……
房间里还站着三个人的时候,斯内克倒下了。
他手臂和腿,连屁股都布满淤青,上下没一块好肉。衣服上血迹斑斑,血是从脸上留下来的。拳头打中他脸的时候撕裂的脸上的皮肤,甚至打掉了他一颗牙齿。斯内克脸上开了染坊,干涸得血迹到处都是。他的脸已经肿地不成样子,像是捅了蜂窝被蜜蜂袭击过。
“等等,地上那颗牙也捡起来。”还站着的人喘着粗气朝着来搬人的医疗人员招招手。
牙齿被整颗打掉了,不是打断了,还能接回去。
从前,他们都能自己走着去医务室;打自斯内克来了之后的不知何时起,医疗组抬着担架来训练室搬运人已经成了惯例……
最后站着的两人呼了口气。一泄了气,就软踏踏坐下去。他们何尝不是强弩之末,一个个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训练室躺了一地丧失战斗力的家伙,好像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的现场摆满了尸体。
一直没有说话的弑君者从一旁走了过来。她绕着地上的家伙走了一圈,最后发出了莫名的噗嗤一笑,竟就这么离开了。对于她对众人“实战考核”的结果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卡林诺夫躺在地上。他现在呼吸都隐隐作痛。他在混战中观察最久,在完全有把握之后才猛地发动攻击,却被斯内克背后长眼一样发现一拳打中胸骨柄下的软槽处。卡林诺夫感到现在呼吸都痛苦。
他想要发出几声呻吟来,但是考虑到自己有限的气息吞吐量,他憋住了。
目送双目紧闭,两眼上下肿成大泡,嘴角流着血牙齿都被打掉一颗的斯内克被抬走。眼看弑君者在自己身旁经过,接着嗤笑着离开。卡林诺夫躺在地上安静等待医疗队伍的搬运对象轮到自己。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妈的,那个疯子该不会一整天都没离开过训练室吧……
肌肉撕裂的疼痛,激素消耗下降的抑郁,过度疲劳导致难以言喻的不安……为什么那个家伙全都感受不到,像个铁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