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名康丰发动的这一次叛乱,其影响力远远高于前次的“伊达进军”。原因很简单,上次的伊达家偏安一隅,对于西南方岛津氏等偏远大名来说,伊达的事情他们只是有所耳闻,具体细节皆不得知。而这次的叛乱却位于中心地带——山名、一色、京极、赤松这四家的封地全部围绕着近畿,所以各地的大名得到这个消息立刻警觉起来。
而且,这次叛乱竟然第一次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山名康丰提出了口号:
“诛辉夜,清君侧!”
“辉夜”自然就是绚璃辉子。显然山名康丰认为辉子就是将军和幕府的亲信奸臣,必先诛之而后快。
京都的局势顿时间紧张起来。使者们不停高喊“诛辉夜,清君侧”的口号,把个绚璃辉子听得是胆寒心缩。她已经因为上次讨要旨意而被将军记了一笔,现在又被山名康丰当作是君主身旁的奸臣,现在她可以说瞬间就里外不是人了。
于是坐在茶馆里的辉子立刻和小平太商议:
“咱们最好尽快离开京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山吹,不然咱们俩肯定会葬身于此。”
“没错,主公,”小平太道,“之前您在将军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又被山名家当作奸臣,留在这里一分钟危险就多一分钟,还是尽快逃走为上上策。”
“所以说赶紧给我找辆马车!”
辉子向小平太塞了二十文铜钱,并麻利地将自己耀眼的银发裹进头巾里。
“我现在不敢出去,你去外面雇一辆马车,要尽快。”
“是!”
小平太飞奔着跑了出去,留下辉子独坐在茶楼不停饮茶。她紧张地让自己的脑袋自然低下,以免被某个熟人认出来。上次讨伐伊达她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西国出了个美丽可爱还能打的银发美少女,可以说是她的人生巅峰了。
但是巅峰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间她就成为了君主身边的奸邪小人,现在狼奔豕突,样子好不狼狈。
封地那事情她是跳进南海也洗不清了,因为正是自己没头没脑的发言才把将军激怒,导致了这后来一系列的事情。而且是自己没圆明白,致使将军屡下严旨,她又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将军身上。
所以现在她只能做一件事情——
准备战斗。在大南之土,用拳头说话依旧最好使,甭管之前你有理无理,打仗赢了你就是有理。就像伊达家,伊达家被灭掉后,那些怀疑伊达家谋反可能性的人也相信了伊达家在真的谋反。即使以后伊达家能复兴,但这个“谋叛之臣”的帽子是别想摘掉了——除非他们能建立“伊达幕府”。
对了,山吹那边如何了?爹还有奈姐他们能处理好吗?以及这个时候大内和大友趁火打劫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问题,辉子的脑袋又开始条件反射般疼痛起来。她痛苦地捂着脑袋,强迫自己想《公卿补任》的内容。
“主公!”
是小平太的声音!辉子想都没想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面前是三位手持敕令的红衣使者。小平太紧张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是绚璃辉子吗?”为首的使者没好气地问道。
“我就是。请问——”
“敕:免绚璃辉子西国探题之职,改任西国招讨使,令尔立刻组织备队,并率本人之旗本备队,前往山阴平定叛乱!”
“什么?!”
辉子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无论如何,平叛这个重任也不应该交在她的手上。
“绚璃大人,还不接旨?!”
“是、是、是,”辉子磕头如捣蒜,“臣接旨。”
使者将敕令交到她的手上,并附有一支令箭。
“公方大人口谕,此次叛乱乃因尔而起,因此平叛也由尔完成。除五千旗本外,幕府不再提供任何形式的后援。”
“可是、可是我是……”
“没有什么可是,”使者严厉地说道,“若迁延迟误,致贻误军机,下场绚璃大人应该比我们清楚。”
“是……”
“绚璃大人请起,请务必尽快平叛。”
说完,使者连辉子给的赏钱都没要就拂袖而去,留下辉子和小平太在原地干愣着,丝毫没注意到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她就是传说中的辉夜姬?”
“难道不是?没听见上差给她传旨?”
“不是说银发吗?她这个样子是短发啊。难道是旁边那个小姑娘?”
“可那个小姑娘是黑发。所以到底哪一个是辉夜姬?”
“我觉得……”
辉子强忍住自己的怒气——一旦怒槽满值就会金疮迸裂——以平静得可怕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别猜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辉夜姬,绚璃辉子。”
说完,辉子放下自己那闪闪发光的银发。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
“哇!!!是真的辉夜姬耶!”
“名扬天下的辉夜姬大人竟然上洛了!”
“快来要签名啊!辉夜姬大人!”
“辉夜姬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
天呐!辉子痛苦地捂住脑瓜壳,她从未见过这种跟追偶像(爱抖露)一样的阵势,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里有千万只鹦鹉在叫。
还是小平太人小鬼大,见自己的主公无法行动,立刻踮起脚大喊道:
“诸位!我是辉夜姬大人的随从,今天辉夜姬大人给大家赏钱!”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辉子的怀里摸出一贯钱,将钱串子拆开,向围观的人群扔去。
“赏——钱——咯——!”
小平太高喊着,人群就像闻着饵料的沙丁鱼一般,迅速向钱串子掉的地方汇去。
“我的钱!”
“我的钱我的钱!哎呦你别踩我脚!”
“让开,都是我的!……”
……
“主公快跑!”
趁着围观群众疯狂捡钱的空当,小平太拽住辉子的手,二人迅速逃离现场。
★
另一侧,发动叛乱的山名康丰正在鸟取城召开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上,除了山名康丰、早百合和义丰等山名家臣列席外,还有赤松家的赤松敬祐和一色义尧。
“嗯?京极家怎么没有人来?”山名康丰奇怪地问道。
“您私自把人家京极高明大人写进檄文里,您说他能来吗……弄不好还要找您算账呢。”
早百合弱弱地说道。她一开始就反对她父亲搞这种事情,毕竟这是非同小可的谋大逆。
“女孩子家懂什么!跟你那个辉子一个尿性。”
山名康丰呵斥道。早百合只好埋头不说话。
“好了,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山名、一色、赤松三家就是联军了,”山名康丰环顾了一圈,“我山名七十五万石,加上一色的五十万石和赤松的八十万石,总规模超过二百万石,理论上能组织出六万大军。这么强大的军团,别说她一个小小的绚璃辉子,哪怕是上洛,都绰绰有余。”
“上洛?”一色义尧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现在的名义可是‘清君侧’,直接上洛怕不是直接把君给清了。”
“对对对,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赤松敬祐也附和道。
“你们两个笨蛋,我怎么可能上来就直指京都?不要命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听好了赤松,”山名康丰展开一份地图,“既然是清君侧,那么一定要先清。所以说我们的行动很简单,从鸟取出发,一路推平整个山阴(和谐)道!直到见到大内菱旗为止!”
大家凑到地图上来看。推平山阴可不是一个容易的工程,从在原鸟取出发,首先就要硬怼野崎羽衣石城的水无月之孝和三村国亲。然后经过巨势直接推进出云,这可是绚璃氏的老巢,一旦夺下了出云,那么山吹城陷落也就不远了。
“然后,我们不要停下来,继续往西边推!石见和伯后——伯后是山阳道——也要尽收我们之手!最后,出兵隐岐岛,不给那个辉夜姬偏安小岛的机会!”
说到这里,山名康丰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最后要做的就是——斩下她的首级,将那颗漂亮的脑袋掷在将军脚下!懂了吗?”
“懂了!”
家臣们齐声高呼,只有早百合兄妹脸色阴沉。早百合是因为父亲竟然要杀她的好闺蜜辉子,而山名义丰担心的是山名家的将来。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反叛哪怕声势再浩大也是徒劳,但刚愎自用的山名康丰根本听不进去,他甚至已经幻想到捉住绚璃辉子时那位美少女惊慌失措求饶的表情了。
“那么,”
在军事会议的最后,山名康丰一挥令旗:
“出兵!”
“诛辉夜,清君侧!”
“诛辉夜,清君侧……”
九月十九日的鸟取城,注定是不眠之城。
附录:西国大名势力图(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