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我在说后醍醐院啊。”
敏敏被这个小巫女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说了起来。
“你为什么知道后醍醐院?”小巫女逼问道。
“我……我……”敏敏指着路灯上的刻字,“这不都刻着吗?”
巫女上前一看,果然刻着字。她皱了皱眉头,然后竟然向敏敏伸出手来:
“御守,还给我。”
“还给你?!”
敏敏当即就凌乱了。天底下哪有管施主要回护身符的道理?
“不是、不是啊,”敏敏道,“这护身符是师傅您让我拿走的,怎么就说要就要?”
“谁叫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小巫女的态度迅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刚才还热情洋溢的脸瞬间就冷了下去。
“我……我哪里不该说了?不就是后——咳咳咳,行吧,”敏敏从腰间掏出御守掷了过去,“拿去吧,就当我没来参拜。”
“……算了,”巫女又把御守扔了回去,“小姐你拿着吧,希望你明年能中举。”
“多谢。”
敏敏简单行了个礼,就快步离开了神社——当然她还不忘在走出鸟居后再冲着里面鞠躬。
“真是个奇怪的人,”敏敏嘟哝道,“后醍醐天皇有什么可忌讳的?不就是推翻西山幕府的那个天皇吗?我一个明朝人都比你们懂的多。”
“真是个奇怪的人,”里面的巫女也自言自语,“怎么她对后醍醐院如此感兴趣?还好她识时务,不然就冲她在神明圣地妄言,宫司大人一定会叫来辉夜姬大人的。”
总之,两个人都不理解对方的行为。敏敏回去后将这一切记在日记里,而小巫女则找来清水和石灰,将灯座上刻的所有文字一概擦掉。
然后,巫女仔细检查了绘马上的许愿文字,发现有“皇祖皇灵”等字样的一律挂到背面不起眼的地方,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最后,她将这一切报告给了外出归来的宫司。
“你做得很好,”宫司道,“从此以后,本神社可能要限制外邦人的进出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说着,宫司意味深长地望着不远处的山吹城天守阁。
在天守阁之上,辉子足足听了小平太七个小时滔滔不绝的讲述和介绍。
“所以说,只要我们规定——呃?”
望着斜躺在轮椅上打盹的辉子,小平太顿时尴尬起来。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总之先叫醒主公吧。”
于是,小平太轻轻摇了摇辉子的肩膀。
“主公?”
“呼噜……呃、咳咳,”辉子擦了擦嘴角,“完了?”
“……嗯,我说完了。”
小平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完了啊……”辉子望着写满字的白纸,“没想到办个运动会这么麻烦。”
“其实只要有适当的规则和制度,做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说得倒是轻巧,”辉子总觉得自己嘴角往下淌口水,“可是这差事谁来办?毕竟你嘴上说都说了六七个小时。”
“如果说我能办,”小平太直视着辉子的双眼,“可以吗?”
“就你?”
辉子有点想笑。小平太才十六岁,哪怕他现在就是主公都有不少人不服,更何况他现在仅仅是一个小毛孩。他来主持差事,然后对一帮人发号施令,他们会听?
“就我。只要主公给予我相应的权限,这件差事,我小平太一定能保质保量完成。”
辉子还是觉得小平太不太靠谱。虽然他说的是头头是道,但毕竟说不等于做,万一纸上谈兵反而容易搞砸差事。
但是小平太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我不太觉得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主公能够处理好这么多的项目。”
辉子的笑容凝固了。平心而论,她确实玩不转。但她毕竟是主公,地位的改变使得她不能轻易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于是,她说道:
“罢了,此事交给你。你就是本次运动会组委会的主管,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是合理的我都会批准。”
“谢主公!”
这是小平太第一次争取来的大显身手的机会,他的高兴溢于言表。辉子随手写了一张委任状交给他。
“明天就开始做,越快越好。”
“是!那在下告退。”
小平太领命而去。辉子是真的乏了,听了一天毫无趣味的政务,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张小小的委任状却是小平太一生传奇的开始。
敏敏回到了山吹城,简单吃过晚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去整理行李,因为明天就要走了。之前,辉子拜托大西屋给敏敏订了一张前往大明的船票,日期就是明天——十月十五日中午十二点,今天敏敏要早睡了。
她又擦了擦水晶球,见辉子那边没反应,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取出《文献通考》,借着烛光和月光读了起来。之后,她还要记日记,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全部记下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三之丸的院子里,绑着头巾的绚璃一子正在跟着名和长将练功。
“马步扎直!重心放下面!不要晃!”
名和长将手持木剑,只要扎马步的一子有所晃动,他就狠狠敲着一子的小腿。吃痛的一子不能喊叫更不能动,因为动一次就罚做十个俯卧撑。
“好!”
名和长将看了看怀表——这是辉子赏给他的,发现一子扎了五分钟马步,于是进行下一项训练。
“那么,进行动作练习,”他面无表情道,“把木剑握紧!看着我的方向,劈!”
一子淡蓝色的双瞳紧盯着名和长将细小的臂膀,眼神犹如捕捉猎物的野兽。
“呀——!”
一子双手握紧木剑,直冲伪娘的左胸刺去,瞬间的爆发力甚至带动她旁边的一片枯叶都飞了起来。
伪娘不慌不忙,轻轻用木剑挡了一下,然后身体向后仰。
名和长将的双马尾感受到了隐约的气流冲击。他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
铛!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木剑精准地打击到了一子握剑的右手,后者一吃痛,短促地叫了一声,木剑飞出老远。
“啊——!嘶……啊嘶……好痛……”
望着不住吹手的十五岁少女,伪娘爽朗地笑了起来。
“说过八百遍了!”名和长将操着自己的中性声音说道,“不要松开你的武器!吃这点痛就扔掉武器,在战场上是不是等着被乱刀分尸?”
“可是疼……呜呜呜……”
一子咬紧嘴唇眼泪汪汪的样子像极了她的双胞胎姐姐小曈。虽然日常的一子经常对辉子恶语相加,然而她也是有着软萌可爱的一面。长将微笑起来。
“你要是觉得疼,就来打我,”长将握紧自己的木剑,“专门打我你觉得最吃痛的地方。放心,我不还手。”
“真的可以吗……?”
“可以。”
一子重新捡回木剑,鼓起勇气,冲着长将的膝盖狠狠击了一下。她知道膝盖是人的脆弱部位,只要击打某些特定关节,甚至直接能让一个人当场跪倒。
但是长将只是咬紧牙齿闷哼了一声,他的身体依然挺立。
“现在,来打我的手腕。”
长将道。有了上次的经验,一子这次狠狠地用木剑的钝端击打长将的手腕。
“哎呦!”
长将短促地叫了一声,但他握剑的手并未松开。
一子惊呆了。她又尝试着直接去拔长将手中的剑,然而后者依旧岿然不动。
“这、这就是师傅的实力吗……”她喃喃自语。
“这算啥实力?”长将不以为然道,“练多了你也能。真正的实力乃是这运用刀剑的技法,将手上的刀剑真正作为自己躯体的一部分进行驱使,那才能发挥出出神入化的能力。”
“故弄玄虚……”
一子扮了个鬼脸。这个小孩天生自带一种倔强,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人。
“算了,咱们继续。”
长将简单擦了擦额头,两个人又开始他们深夜的剑术练习。
同样在三之丸,财务官北畠澄显一边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一边书写财务预算。虽然他名义上还是月山富田城的城代,但是这几天由于要协助辉子理财,所以一直没有去松江郡。他感觉自己在打摆子发烧,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以前发烧的时候只要裹紧被子躺个三天就会自然痊愈了。
首席家老尼子尚久已经进入了梦乡,后藤前兵卫在自己的房间耍着他的火枪。水无月直孝躺在床上看兵法,万里小路成都摆弄着自己的骰子。
本丸天守阁中,小曈在和仙林院一起折纸,小雪哄平三郎睡觉,绚璃义就正在给他的长子大内家祥写家书,而辉子还在不远处的专属办公室打盹儿。
这就是石见绚璃家平凡而又枯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