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osde 2

作者:上善君 更新时间:2012/10/22 18:15:53 字数:0

有一种武器,在日本的战场上叱咤了上千年。

这种堪称「战场梦魇」的武器,能轻易地将人从巅顶纵向劈成两半。

没错,那便是名为「武士刀」的可怕存在。

这种刀,结构完美、造型独特,拥有理想武器该有的一切条件,不愧为「最极致之利刃」。

固然,若只是武器独道的话,武士刀恐怕并不能存在如此之久的时间,与之相匹配的,则是与武器本身一样重要的「技术」与「精神」。

不学无术的无赖之徒,就算是坐拥世间独一无二的名刀,也不可能成就任何惊天动地的伟愿。

而这般杀人技术的源头,据传,则有三个……分别是源自爱洲移香斋的阴流、由中条兵库头长秀创建的中条流以及出自饭筱长威斋家直的香取神道流。

当然,虽说是「源头」,但实际上,在此之前按理来说,也应该有系统剑术的存在。

但是,如此一来,那又为什么要与古刀术再做划分呢?明明是一样的作战技术,同作为杀人的伎俩,又何必要如此划清界限?说起来的话,这大概是剑术的地位发生了变迁吧。

古时起,自与大陆王朝有所交流之后,战场便不断出现了各种从大陆流传过来的新式武器,例如弓箭、野太刀、枪等,这些兵器,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比普通刀剑攻击距离更长且更具破坏性的存在。

比起武器价值,刀在战场上作为「祭器」的价值或许更大也说不定。

自不必说武士道精神之中最为壮烈的「切腹」,更值得一提,便是作为「介错」的同僚,要说两者有何共同之处,恐怕就是手中都拿着锐不可当的武士刀了吧。

前者将自己的血肉、灵魂奉献给了刀,而后者则是挥舞着手中的刀为前者减轻通往极乐彼岸之前的巨大痛苦。

说白了,刀仅是作为砍头、剖腹的道具而已,就算是再进一步,也不过是平时随身携带的防身兵器。

但是,从葡萄牙人登陆种子岛为这远东岛国带来火枪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正如火药武器将欧洲的铁甲骑士逼出了历史长河之外一样,这般新式的武器,对弓矛一类的兵器地位,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而当时也正是由动乱时期向统一的和平期过度,战争正在不断的减少。

虽然手上的刀,依旧是那把刀,但相对应的价值,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

火枪之流简单易用,对于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贫民而言,只要稍加训练,基本也能算是得心应手,然而,追求着速度与剑术极限的武士们,对此则是嗤之以鼻。

不被任何情况所左右,纵然敌方是千军万马,也要继续迎头猛击,这才是武士所应做的事情。

因为战斗,所以必须战斗。

为战斗而生、为战斗而亡,这是武士和刀身上所肩负的命运,至于胜利或是失败——

那与我何干。

在认同火枪这种武器的强大同时,武士们也对仅作为古老兵器的「刀」加深了情感,并提高了研究其使用方法的兴趣。

于是乎,三大流派应运而生……了吗?

怎么可能。

三大流派在葡萄牙人送来火枪之前,就已经存在多时了,不过那时候的划分也是相当模糊罢了,起源依旧是三个起源。

如自阴流剑术所变化而生的,就有新阴流、柳生新阴流,而继承中条流精髓而自成一派的则有一刀流、北辰一刀流、小野派一刀流,自神道流而出的,则是天流、自显流、神道无念流等。

这种派系林立的混乱状态,一直持续到明治末年——也就是武士时代的终结,方才随之一同沉寂。

而在日本近代史上最为混乱的幕末尊王攘夷时期,在很多地区,之前看似鸡肋的刀,早已成为大小战役、战争、战斗的主角。

也随着刀的实用性增强,新兴流派的诞生又或者流派分支形成,自然是因为在剑技上不愿意满足于前人倾尽一生心血所习之学,从而积极加入自己的感悟、钻研而产生新的分支。虽说这样的变化不一定是进步,但即使如此,这样产生出来的流派,很快就会被时代和武士所抛弃,再度回归到原来的流派当中。当然,不成熟的继承者对于剑技的流传也是一个隐患,不过最为糟糕的情况,恐怕还是后继无人吧。

但凡事皆有例外。相较于普遍性而言,有一种极其特殊的情况。

此般剑技,自异常的形式而生,而后又以异常的形式失传。这并非是由德艺双磬的武术达人经过千锤百炼而成的必杀绝技,然后呕心沥血将毕生之学授予弟子们,再由子弟们反复刻苦练习、琢磨、推敲以后方才继承下来的技艺,又或说,流派。

是天才。

由突然降生于尘世的奇才,突然开辟的强大剑技,然后在其死后又突然消失。

如同樱花般陨落,又如同昙花般一现。

这就是所谓的「我流」。

不依靠前人的强大技艺、不依靠后天的刻苦练习,全凭自身感悟而成。

这就是所谓的「传说」。

而直到现在,也有数个传说流传至今,依旧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虽然这些「传说」的真假,已然无法考据……现代人看来,这些所谓的「传说」,就算是说杜撰、夸大,也毫不为过。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也许未能反映其实情,但用以描述起可怕、其强大、其威胁,亦已足矣。

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的衍变流派,新当流,其开山鼻祖——冢原卜传所谓「一之太刀」,乃极为纯粹的「一击必杀」。

其一生与人以真剑对决生死胜负十九次,上阵三十九次,从未尝有一败,不愧为「剑圣」的强大剑客。

二阶堂平法,松山主水大吉之「心之一方」。若是将二阶堂平法称之为剑法,恐怕并不太准确,因为它是糅合了剑技与方术于一体的诡异、可怕技巧。溯源而上,二阶堂平法的创始人和创始年代已不可寻,只知道创始人为二阶堂氏,而最高奥义,则是名为居缩之术的「心之一方」,据说这一招使出后,对方会被施术者的目光所摄,丧失战意,动弹不得,陷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然而,最可怕的是,这样的奥义,不仅仅是对一人有效……当年,松山大吉便是以此技逼退敌军数百人马。若真有此事的话,按现代的说法,恐怕就是所谓的「瞬间催眠」抑或是「特异功能」之流,但因为这种技艺已然失传多年,多数后人认为这恐怕是艺术加工以后的结果,不过,就算是夸张的说法也好,留下这样的传说,也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天然理心流,冲田总司之「三本贯突次剑术」。 此突刺为剑道中,为刺向对手喉咙的招术。由左八相的架式开始,只听到一次脚步声,但在那瞬息间连续使出三招突刺,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在对手意识到中了一招突刺的瞬间,攻击早已结束。

若 仅是如此的话,冲田总司大概并不能称之为「传说」。连续三次突刺,只要是对剑术稍有造诣的初心者都能做到,但在一眨眼间使出三击,招招毙命,这绝非凡人所 能之事……换而言之,这是上天的恩惠,也算是对于这个身患痨疾英年早逝的有为青年的一点慰藉吧……同时,也注定了,这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必杀。

以上,便是三则有关「我流魔剑」的传说。

然而,就是这些如此厉害的技艺,能够传承至今日的,一个都没有。

但是,所谓「时势造英雄」,每个时代都会应运而生出相对应的「我流」。

现代亦有现代的「我流」。

其中之一,便在这座大城市,萨摩川内市当中。

使用者,便是名为「片雾玲奈」的少女。

也许,至今为止,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才能,也不曾认为自己会是现代「魔剑」的创始人。

建在萨摩川内市的片雾武道场,可谓不是一般雄伟壮观,当然,作为普通市民的人们心底里也明白这座浮现于现代都市中的传统建筑物背后的拥有者是谁。

片雾组。

遵循着「仁义」这一原则而成立的黑帮组织,天王会的左右手,旗下第一大暴力团,单是现役成员就有两三百人。

至于起源的话,已经无从考究。不过据说,片雾组原来似乎并不叫「片雾组」,但在人们看来,这个名字的改变、有无,没什么很大的所谓。

无论是叫什么名字,暴力团还是暴力团,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只是说,仅凭借这短短十多年时间,就从不知名的小团伙鲤跃龙门成为九州第一大帮派,这点倒是常为人们津津乐道。

不过,所谓的「极道」,自然是和走私军火、贩卖毒品、圈养妓女、偷渡人口脱不了关系。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犯罪组织。可以说,这也仅仅是警察方面的「一家之辞」。

军火、贩毒、妓女、蛇头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行业业已成为历史,放弃了这些行业的片雾组,转而将资金运用到像是经营正规百货公司、歌舞町或者证劵公司的渠道上,以钱生钱,以钱洗钱,这样一来,纵然警方再多眼线,也难以揪出他们的犯罪事实。

但最重要的是,片雾组早已与当地居民融合在了一块,换而言之,即为「和谐相处」,向居民收取了保护费的同时,确确实实完成了他们该做的事情。

打一个简单的比方,那就是你某个朋友欠你很多钱,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赖账,现在,有两个选择,你是打算为此支付高额费用给律师上地方法院告他呢。还是说花十分之一的钱,请片雾组的成员为你迅速讨债。

想必,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座城市的人们会选择暂时和片雾组和平共处的原因之一,无论基于人心还是道义上来看,都不具备将它连根拔起的条件。

而作为这个城市「黑暗中的保护者」而言,片雾组确实是已经合格了。

至于片雾武道场的话,自然是作为片雾组的标志性建筑物了。

总面积相当于一个标准的市民体育馆,场内划分出不同的区域。

作为主宰「组」的片雾家的继承人——片雾玲奈,有着在每月初与代理师傅神乐坂一进行剑道比试的惯例。

要说缘由的话,恐怕是片雾家的当主片雾宗一郎不喜欢从别的流派招揽剑士,便在自家兴建道场且亲自向学员传授剑术。

这个规矩一直传承到了现在,并且连作为所谓「女流之辈」的片雾玲奈也不得不舞刀弄枪。

而她所习的剑术流派,则不在三大源头之内……更不要说是什么女子高生学剑道社练习之流了。

萨摩示现流,亦可称为「天真正传示现流」。

这是东西方历史上以前都不曾存在过的特异剑法流派,其本身自日本战国时期的鬼才剑客冢原卜传所习的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变化而来,而示现流则是专门研究的是冢原卜传的绝技「一之太刀」,换而言之,示现流的目标,就是追求一刀将对手斩杀的「极致必杀之剑」。

在对战时,使用者常常使用气合术来配合进攻,与敌人交手时,先将剑高举在自己右肩上方,再向左下猛烈挥动劈下,对手如何攻击完全不理会,此为「蜻蜓八相」,即为示现流最常见的攻击起手方式。

若对攻,示现流占有绝对优势,其如怪物似的压倒性力量与速度,已经被历史所验证;

若格挡,示现流的「棋盘切」则会一鼓作气将敌人的武器打下,并将其身魂彻底撕裂。

实 际上,幕末的萨摩对幕府的战斗中,幕府的兵士有的就是因为被萨摩猛士气合术所激发的杀气所吓倒,提前挥刀落空,结果,还没来得及收刀,就眼见着自己被刚猛 的长刀连人带武器一刀两断,要不然,就是气力不足无法挡架这压倒性的可怕力量,自己的刀被对方的攻击以后,不受控制地弹向头部而惨败。

所以,素有「钢刀」之称的萨摩示源流,可以看作一种猪突猛进、无法阻挡的刚硬剑法。

但就算是继承如此凶悍的剑术,片雾玲奈也显得十分安静,只是默默地持剑走进道场的某个区域便停下了脚步。

那是事先预定好的位置,今日的练习必须在此处完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地板上传来的脚步声,几个好事的人转过头看了一下,但就在余光瞥见片雾玲奈的时候,他们就马上回过头去,慌慌张张地收拾着护具和竹剑离开了道场。

这样一来,本来就人丁稀薄的场地,显得更加的萧条了。

若是换做别人的话,被其他人以如此眼光相待,恐怕真的是十分不好受吧?

但从小到大就深谙自己家庭背景特殊的片雾玲奈,已经习惯了这样或者那样的奇怪的目光,而这样程度的指指点点,也没可能会让她感到丝毫的不快。

倒不如说,闲杂人等的离开,让道场变得更加安静。

这正是磨练自己心境的好时机。

在决定好自己的位置以后,片雾玲奈跪坐下来,将仍在黑鞘之中的刀放在膝盖之前,行毕刀礼。

家传的萨摩示现流的训练方式,可以说是与现代其他剑术流派不尽相同,而其中最大的不同,便是作为修炼基础的刀具的选用。

一 般而言,现代剑术流派,自始至终为了安全起见,都会让门生一直使用竹剑和护具,以免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害,而示现流却正好反其道而行,为了让门徒更好地体会 剑术的残酷与真实性,往往就是在不穿护具的情况以木刀相互攻击。若其中一方稍有不慎的话,纵然失手将他人打致重伤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等到剑术学习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练习的武具就会转换成没有开锋的真剑。虽说是没有开刃,但实际上就算是以钝刃相击也好,其中使用者挥剑力量与速度所造成的损害,也绝不能小视。

所以说,如果不想受伤的话,还是多加练习为妙。

片雾玲奈,很明白这点。

迅速起身,于同一时间拔刀。

稍稍调整一下呼吸,让其符合自身运刀的幅度和频率。

轻吸一口气。

左脚在前,全贴在木质地板,右脚在后,脚跟提起,两脚平行,左脚跟和右脚尖于同一条直线上,稳住下盘,让双脚如同老树生根般钉在地面,以做到纹丝不动。

将接近一点二公斤的训练用居合刀架于右肩,从右肩到左下方,一鼓作气地挥砍下去。

收回刀,再来一次。像刚才一样,以大袈裟斩姿态挥刀。

这是示现流最简单、也是最精髓的挥砍姿势。

与其他剑术流派不同,这是作为示现流所使用独特起手式「蜻蜓八相」。

古流剑术都是采用一种双手在右胸前持刀的姿势作为起手姿势,这种便于变招为「攻击」或「防御」的架势被人们称为「八相」,但与此同时,这种姿势所带来的弊害却是「破绽百出」,所以在现代剑道运动中,早已将这种「构」(注:即起手式)舍弃,统一采用「中段持刀」为起手姿势。 而示现流的「蜻蜓八相」则是双手在头侧持刀,这样便于立刻挥刀全力斩杀对手,是完全放弃防御从而消除了变招时间的纯攻击架势。

指向斜上方一角的银色刀身和弯曲的右手臂的架势,在远处看上去就像有一只巨大的蜻蜓停在右肩上,因此得名「蜻蜓八相」……不过它就和真的蜻蜓一样,绝对是最迅捷、恐怖的纯肉食主义者。

示现流的全部生命就在于用「蜻蜓八相」挥下的绝技「棋盘斩」和在最短时间冲到敌人面前将其斩杀的「步法」。

而想要掌握这两种奥义的话,无疑需要使用者长年累月的大量练习。因此,空挥便成了追求武术精进的片雾玲奈的不二选择。

吸气的同时举起长刀,呼气的同时挥下长刀。

上半身的肌肉与呼吸同步联动,举起刀时候,让胸部挺直向前膨胀,挥下刀时,让胸部与脊椎迅速贴合。

这看似十分简单的技巧,实则不然。毕竟在战场上还能够完美做到的这点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不过,这说到底也只是存在于臆想之中的生死决斗罢了,在真正的实战中,这样的练习是否毫无意义呢——未必如此。

高手对于手中刀刃的操纵,从来无需臂力。

所以,片雾玲奈,格外留意自己的手腕是否放松。她所习得的示现流,并非是传说中只靠蛮力就可以将他人连刀带人一同切断的技艺。

这毕竟是不现实的说法,在刀的做工惊喜程度、所使用材质相同之下,这样只依靠臂部蛮力的挥砍,且不说能不能将化解敌手招式、摧毁其防御,但「极有可能会导致自己的刀损毁」这点,倒几乎是定论了。

示现流挥刀时运用的,是全身之力。以腰腿作为发力点移动,为的就是将全身的力量传递到刀刃上去,以让「挥砍」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手臂此时此刻不过是传递力量的通道而已,若是胡乱发力的话,反而会让「通道」堵塞,因此,必须首先放松手臂。

而比起臂力与腕力,自然是全身之力占了绝对的优势,这个道理很简单,其实就是一根筷子与一束筷子的区别而已。

在从学习剑术一开始,师父就有和片雾玲奈交代过要放松手腕。

如果是普通初学者的话,恐怕认为放松手腕就无法挥剑的不在少数……这个想法,按常理而言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剑之道,并非是常理可以解释的东西。

不曾运用手臂,而是运用全身挥剑,想起来就有些天方夜谭,不是吗?

但人类身体总是潜藏着无数的可能性,在成千上万次的挥剑以后,肉体便会开始「妥协」,寻求迎合这种不合逻辑发力模式的最佳平衡点,终是习得此等技艺。

当然,偶尔出现被冠以「天才」名号的人,打从一开始就能随意使用全身之力。

而在剑道天赋这点上,只能算是「优良」的片雾玲奈,也并没有例外。

一边凭空挥刀,调整吐纳的频率,不断留意手腕的放松程度。

以谨慎的步法前进,用全身之力挥出斩敌于刀下的一击。而需要腕力协助之时,则为停止运刀之时大,此时所用的气力,也仅为手指压刀的轻微之力而已。

左手拉刀、右手压刀……让腕力的使用降到最低,只用于止住运动的刀身便可。

空挥数百次以后,片雾玲奈便停下了继续运刀。

若是在他人看来,这笃定是消耗巨大的正式练习了吧。

实情却正好相反,这对于片雾玲奈而言,不过是热身运动的程度罢了,让平时置身于书海学习中的疲倦躯体从脑力活动中解放出来,以快速运刀来澄清心境,使身体逐渐跟上自己预期中的适应程度,同时,确定当天的状态。

这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长年累月锻炼所得之技,无过乎层叠瓦砾之塔。若是不断予以厚积再而薄发,则此般练习仅为微不足道之事。

就当片雾玲奈直身而跪,稍作小憩闭目养神之后,再度睁开双眼,便到了预定的那一刻。

这时,窗外的太阳已然落山,按理来说,这便是归家的信号。

只是她觉察到了这四周安静的异样,直到她转过头去,方才发觉了那份异样的真面目。

「代师傅,下午好。」

「下午好,玲奈。」

体态瘦削的黑发青年似乎不打算继续隐藏下去,他的模样,正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毫不慌张。

寂静仿佛是他的玩物一般,紧紧地跟随着他,甚至让他连最细微的脚步声都不复存在。

在片雾玲奈眼里,那抹最挺拔的身影,从身后走了过来。

片雾玲奈赶紧起身向着代师傅——神乐坂一行礼,但神乐坂也仅仅是平静地微笑着点头示意让她坐下。

「来得还真够准时啊,玲奈。」

「不……只是提前来这里做一下热身准备而已。」

「嗯,那看来你应该准备得不错了吧?这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不、没有的事……我、我只是很高兴见到代师傅而已。」

一时之间,被神乐坂的话语所束缚的少女,脸不由自主地变得通红。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毕竟俩人的年纪差不了几岁。

毫无疑问,作为徒弟的片雾玲奈是憧憬着作为师傅的神乐坂一的。要说起来的话,俩人之间的故事倒是一段轶事了。

实 际上,神乐坂一也是片雾家中的人,换而言之,按年龄来说,他便是片雾玲奈的哥哥,也是人们所熟识的、片雾组当家片雾宗一郎的养子,组里人称「少主」的存 在。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的吧?身为片雾宗一郎的嫡系——片雾玲奈,身为女儿身,按黑帮传统继承原则而言,怎么说都不适合作为片雾组的继承人。

而刚刚踏入成年的神乐坂一,年纪轻轻却在处理帮派事务、经营公司方面得心应手。

与此同时,他于武学上的各种造诣,几近可以称得上是「天才」——神乐坂一已经取得了正统示现流门派之中极少数人方才能获得「免许皆传」, 并签下状书、按下血手印成为「内传弟子」,通习此门剑术所有奥义的他,在九州以内的黑道,单论剑术,无疑是所向披靡的,也由此获得作为片雾玲奈剑术学习上「代师傅」的名号。

自幼,片雾玲奈与神乐坂一便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长大,可以说,不平凡的神乐坂一和平凡的片雾玲奈、有才能的神乐坂一和没有才能的片雾玲奈,这一鲜明的对比,也促使片雾玲奈奋力追赶着一直走在自己面前的兄长。

按照这个情况看来的话,怎么想,片雾组下一任继承人也将是作为黑道武斗派「明日之星」的神乐坂一了吧。

而今日,两人的相遇,却并非是偶然。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萨摩示现流剑术上的精进,凭借空挥能到达一个新的层次,而想要继续前进的话,无疑,单凭空挥,已经是无法满足片雾玲奈的需求。

实战。

唯有实战,方可进步。

自幕末以来,示现流的最佳练习方式,就是门徒以木刀抑或是真剑相互较量。

萨摩的示现流与其他林林总总剑术不同,该派不讲究任何心法,没有段数、没有尊卑,只强调实战。

持剑者在竞赛或实战时,精神高度集中,起手式为「蜻蜓」的姿态,然后电石火光一刀劈下。

「出第一刀心中若有迟疑,就没有机会再出第二刀了,因为你已被敌人斩杀。」

这是对于示现流最真实的写照。就连幕末新撰组近藤勇也这样评价示现流:

「与萨摩示现流的剑士相遇时,生死全决定在第一刀上!」

而在戊辰战争中,许多死于示现流野太刀下的武士,是连头盔带护具一起被斩裂。直到西南战争时期,政府军士兵在近身战遭遇萨摩武士的时候,往往是还来不及用步枪射击对方,就被武士刀连人带枪一起削成了两截。

示现流剑术的残酷和疯狂,甚至连萨摩藩主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据传岛津齐兴(萨摩第十代藩主)在观看藩士表演示现流剑术时,说了句「这简直是疯子才会使用的剑术」,便转身离席而去。

但正因为示现流的简易实用,并且威力巨大,与萨摩雄烈剽悍的民风相符,故而得到萨摩中下层武士的欢迎,才能在萨摩之地兴盛了三百年,至今仍然不曾衰减。

而作为「内传弟子」的神乐坂一,更是将这种实战剑术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那做好准备了吗,玲奈?真剑刀刃相见的话,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木刀之流可以相提并论的情况吧?」

只见神乐坂一迅速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刀,完成了「蜻蜓」……虽说他的长刀也与片雾玲奈手中一样未曾开锋,但对于神乐坂一这种已经将全身之力运用得来去自如的剑士而言,恐怕也是得心应手的凶器。

若是控制不好力度的话,失手当面将片雾玲奈斩杀,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纵然如此,神乐坂一依旧愿意相信自己的徒弟、妹妹片雾玲奈。不过,该问的东西,还是要问的,无论是出于对玲奈的保护还是对她决心的确认。

「嗯……我准备好了,代师傅。」

回应着神乐坂一外露的刀刃,片雾玲奈也起身拔刀出鞘。

刀刃的维护,日日进行着,今日的利刃,依然闪烁着凶光,叫人不寒而栗。

片雾玲奈正如先前的那般,将刀缓缓架于右肩上,这正是正统示现流所使用的「构」。

此时此刻,即便双方是兄妹这样亲密的关系也好,这样的两人伦关系也迅速为胜负关键让位。

彼此都毫不掩饰地散发着杀气,但孰优孰劣,则是一目了然了吧。

片雾玲奈也很清楚自己与身为哥哥的神乐坂之间的差距……若说单纯是真剑练习的话,她已经差不多已经有一年的经验了,关于「构」、「步法」、「吐纳」已经了然于心,但这些东西都只是在她空挥训练时候管用……

毫无疑问,片雾玲奈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以真剑相击的较量,有些不得要领。

比起自己的焦躁,神乐坂则显得安然自若,但其平静之下所涌动的杀气,也绝不能小视。

「天真正传示现流,片雾玲奈,参上。」

「天真正传示现流,免许皆传,神乐坂一,参上。」

话音刚落,他便慢慢上前一步,主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神乐坂身上,片雾玲奈感觉不到任何动摇和犹豫,有的只是以实力作为后盾的平常心,也就是说,即便是面对着作为亲人的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剑……

嗯,这样才好。

如果为了保护自己而手下留情的话,那就称不上是「实战」了。

这不正是自己所期待的东西吗?

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不能因为他是兄长的关系就擅自留一手了……再说,留一手,根本赢不了他。本来实力就有明显的差距,若还背负着情感的困扰,就算原来还有的一点胜算,也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仁慈而消失殆尽。

神乐坂一,正在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在木质地板上……却安静得不可思议……脚下的木质地板没有因为他身体重量挤压而发出令人不悦的响声。

一时间,片雾玲奈觉得自己也许该庆幸一下……幸好眼前不是漆黑不见五指的暗夜,要不然,光凭耳朵的话,早已败于神乐坂的刀下了。

但这样一来,眼见如乌龟般迟缓的步伐渐渐逼近,片雾玲奈才感觉到了威胁的存在。

二者威胁本身,正是这样看似无害的小步推进——姿势端正、重心平稳、却又能保持缓慢无比的谨慎步法,这才是最为困难的极致。然而,就是这般难事,神乐坂一做起来却像是平常走路一样。

这种步法,恐怕只有「免许皆传」的关门弟子才懂吧?

至少,在片雾玲奈的记忆当中,不曾记得有这般诡异的步调。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的话,那就是以相当缓慢……比乌龟蜗牛之流还要缓慢的步伐来驾驭自行车稳健前行……这种事情,光是这样想起来就感觉颇有难度。而神乐坂一……自己的哥哥,毫无疑问,是怀有对身体重心绝对控制的极致才能。

想到这里,本能性的胆怯,便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了片雾玲奈的脖颈。

总之,不加阻拦的话,他保持这样的步伐继续逼近,将到达斩击距离的瞬间,然后在最佳时机挥下一刀。

若想要保住自己的胜算的话,就必须掌握相同的战机才行。

片雾玲奈勉强着自己放松一下因为紧张而痉挛的眼球,至少要保持视野的开阔性。

步法依然是「蜻蜓」的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的标准姿态。

实际上,片雾玲奈也知道自己有更多的选择。

对于敌方的步法,我方也可以采取相同的步法来拉近距离,以达到扰乱对方节奏的目的。抑或说夺取自己想要的攻击距离。

可不可以这么做呢?

这种想法仅是在片雾玲奈的脑海里回旋一周以后就被完全摒弃。

用这种方式较量,恐怕自己赢不了吧。正如先前所看到的那样,这样的步法是自己未曾见过的技艺,若是盲目加以模仿,顶多只能完成有形而无实的拙劣「仿冒品」而已,再尔,说到夺取攻击距离的话,实战经验比什么都要重要。

而未曾真实砍过一人的片雾玲奈,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能胜过曾经浴血奋战在帮派斗阵第一线的哥哥。

那就唯有静以待动了吧……守株待兔、以不变应万变。

虽说是主动将移动的优势让给敌手,但以静止姿态对战,我方在「掌握距离」这点上更有优势,不如在此寻找胜机。

「唔……」

「……」

连体感时间都变得缓慢……了吗?

片雾玲奈,完全听不到神乐坂一的呼吸声……不,就连他胸部的呼吸起伏都看不见……按理来说,身着裤裙的人,应该是很容易就能看见呼吸的起伏的。

相对而言,自己的呼吸幅度明显要比他大得多……

示现流其中一个关键,便是呼吸吐纳,被人看穿呼吸的话,那简直就和直接把接下来的行动全部写在脸上告诉对手没什么区别了。

总之,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会被他看穿自己的行动,然后抓住无法应对的瞬间猛攻过来吧?

身体的爆发力受呼吸所左右,吸气的间隙,即为显现出漏洞的时候,比起呼气和屏气,此时此刻,全身的力量是最小的,人体就是如此,尤其是深入剑术以后,就更是如此。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呼吸的节奏。

调整呼吸,放低起伏。

不知不觉间,距离又被拉近了。

虽然呼吸是调整过来了,但眼见双方的距离亦已接近某个临界值。

能够斩杀对方的距离。

能看到吗?只做过空挥训练的自己能看到吗?

片雾玲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从视野中寻觅着距离进行确认。

战机将近……那是唯一可以瞬间打倒神乐坂的机会。

无声的杀意、无声的敌意,就这么对立着。

二人像是由铁水浇筑而成的凝固塑像似的站着。

时间徒然慢慢流逝。

片雾玲奈哑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兄长,她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决斗,手心尽是紧张的汗水。

敌我的武器,皆是武士刀,几乎是等长的,这点毫无疑问。但在两人的体格、体力方面,却有着实质性的差别——体格上的差别,直接造成了武器有效攻击距离的差别。

在这方面,片雾玲奈知道身为女孩子的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毫无疑问,自己的兄长手中运刀所能攻击到的范围绝对比自己要广。而神乐坂利用慢步不断接近自己的原因,也就是为了谋求这攻击范围上的临界点,即自己无法攻击他的同时,他挥刀却能砍到自己的瞬间。

但要说此时的战况完全是一边倒的话,也并非如此。

虽说神乐坂攻击范围更广,但这一点优势,仅是针对在攻击之前的状态而言的。

示现流剑客试图攻击,往往会配合气合术的「暴喝」震慑敌人。而开始动作的瞬间,理所当然的,距离也会相应的缩短,对于自己来说,也是迅速出刀的好机会。

但纵然如此,示现流里「先手胜利」这一普遍性认知,还是没错的。

至于体力上的差距,换而言之,除去了刚才武术造诣上的差别,剩下的,不过是持久力与集中力的对抗罢了。

此番形势,承受不住的人,便会成为败者。

深谙此道的两人,依旧保持着一步一刀便可杀敌于刀下的姿态,不放过敌人的任何动摇。

正是如此,相持不下,给片雾玲奈身心所带来的负担,也就不言而喻了。用「如履薄冰」这个词来形容,可谓是毫不为过。

无论是哪方率先体力不支,另一方的长刃都会毫不留情地对其进行抹杀。

要用运刀的速度来挽回劣势……吗?

嗯……可以肯定的是,对自己而言,这是一次十分不错的较量。

眼见神乐坂应该是到达了自己出刀攻击的有利距离了,但仍然保持着端直的姿态,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不成……是对自己出刀的速度很有信心吗?

确实,这么想的话,就合情合理了。

对于出刀进攻时机而言,与其侥幸抓住所谓的「临界点」,还不如进一步以保证自己切实能砍到对方——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他对自己的速度十分自信。

说实在,片雾玲奈并不这么认为。

要论挥砍速度的话,身高在自己之上的神乐坂「蜻蜓」所划出的「圆」是大圆;

而体格上略逊一筹的自己「蜻蜓」所划出的「圆」则是小圆。

同一时间出刀的话,毫无疑问,自己能更快地砍到神乐坂。

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的认知而已……而现实与理论往往是南辕北辙的存在也说不定。

「……」

「……」

放过了攻击的时机,任由对方慢慢接近,然后,神乐坂进入了片雾玲奈的攻击范围。

然而,这一次片雾玲奈的不动声色,却让神乐坂表现得有些许动摇。

确实,按照兵法常规而言,这理应是最佳的攻击时机……

等等……这该不会是……「切落」吧?

这门绝技并不是示现流的关门秘籍,但对于「切落」,片雾玲奈还是有自己的一番认识。

那是小野派一刀流的奥义,以攻防一体著称的迎击招式。

已经获得「免许皆传」自己的兄长神乐坂一,作为剑术上的奇才,就算是曾经触类旁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切落,即将先手攻击的机会让给敌方以后,等待其挥剑发动进攻定下招式的瞬间,己方方才开始动作迎击的招式。

发动与敌方相一致的挥斩,然后截断对方的进攻——听闻,不仅是能将对手的剑打落在地,甚至能将其人一同一刀两断。

以仅仅一刀就能完成进攻与防守,无愧于「小野派一刀流」的名号的奥义。

可以说,在这方面,示现流与小野派一刀流的追求是相一致的,都追求着「一刀必杀」这个终极的目标……所以说,就算神乐坂懂这样的技艺,并不出奇。

不过,虽说「切落」是如此厉害,但绝非是什么尽善尽美的奥义。

如果说神乐坂想要以「切落」决胜负的话,那他就不仅是对自己的剑速很有信心了。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用「切落」迎击对手完成一击必杀的先决条件,在于能否瞬间看穿对手的剑招,唯有看穿以后,方才能使用。

这样的因果先后顺序,可不容半点错乱。

但如此一来的话,等于间接地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了。换而言之,片雾玲奈,与能看穿她剑招方才动手的神乐坂之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说起来的话,就在到达自己攻击范围的一刻,自己却没有攻击……也许,这一时的谨慎会为后面的败绩埋下祸根也说不定吧。

不行,要澄空心境。

片雾玲奈将这些迷茫抛诸于脑后,开始重新估算着彼此的距离。

她依旧在等待着,观望着彼此间的变化。

一味地等待着神乐坂的进攻,说到底,那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而已,然而——一瞬间,双方皆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保持了静止的姿态。而就在这一瞬,片雾玲奈明白了自己的企图已经暴露,不过,相对应的,兄长神乐坂一亦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显而易见的,彼此的目标都是引诱对手先手攻击,然后再使用迎击技一决胜负。

既然如此的话,剩下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僵持」了吧。

敌不动,我不动。

先攻击那个人,就会步向失败。

然而,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当然,除了敌方主动改变心意以外,也有别的方法打破僵局。

比如说,佯攻。以假动作引诱敌人提前使出迎击技,然后再后发制人。

但自己的兄长,神乐坂一,是获得「免许皆传」的剑术奇才,片雾玲奈不认为这样的拙劣计谋能够蒙骗住他。

再尔,若他真是那种经不住引诱的人的话,在僵局之前,片雾玲奈早就想好了几个对付他的办法了。

不过……他,倒是很有可能会用这样的技巧。

跟着,神乐坂一好像看穿了自己妹妹的心思似的,再度接近……而片雾玲奈也自知有可能会变成上钩的鱼儿。

能看透敌人的攻势真伪,是最为重要的,但仅在一瞬就要片雾玲奈看出「免许皆传」之人的动作,恐怕并不现实。

但如果能看穿的话,胜算就在这边了。

从僵局开始到现在为止,总共吐纳了十五次……至于具体的时间,片雾玲奈无法估算,说实在,也没必要估算——正值胜负决斗之时,估算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唯有呼吸,关乎到身体气力情况的呼吸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能算是勉勉强强的程度吧。

片雾玲奈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劣势、极限究竟在哪里。那是从出生以来都无法改变的东西。

女儿身。

即便是经历过千锤百炼,也依旧无法与男生抗衡的体格和体力上限。

一时间,片雾玲奈察觉到了自身劣势正在不断地变大,身体的极限,正化作种种不利,开始干扰战局了。

胜利女神和战况的天平开始倾向了作为男生的神乐坂了。

那剩下的道路,唯有主动出击了。

一击必杀。

但是——那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赌博罢了。

对方没有丝毫的动摇,没有任何破绽,反观想要一击取胜、被焦躁侵蚀的自己,只需稳住架式,防御住自己这笨拙无谋的攻击,再施以完美的反击便可获胜。

对于丧失了主动权的片雾玲奈而言,现便是进亦败、退亦败的两难局面罢了。

时间继续荏苒,战局终是在这片坟场一般的静谧中走向了终盘。

不行。

不能放弃。

勉强着身体继续保持姿态的片雾玲奈,努力地放松着全身的肌肉。

若是自己沉不住气的话,等待自己的唯有败北的下场。

但是……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也说不定。

虽然体力已经接近上限,但要做出准确的进攻还是可以的。而体力的不足,也正好能作为引诱神乐坂进攻的最佳饵食。

然后,正当片雾玲奈如此确信着的时候,神乐坂行动了起来。

他,向前推进了一步在,再次拉近彼此的距离。

再然后,片雾玲奈忽然明白过来……神乐坂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妙。

真的不大妙……不,是十分不妙。

攻击距离,被抹杀了。

刀有自身的攻击范围,这个就不用多说了,但最重要的是,双方所使用的日本刀,与世界上其他刀具最大的不同点,那便是在于刀身切割的位置。

欧洲大剑单凭蛮力能将全剑身作为最可怕的武器,而日本刀则不可以。

日本刀,最锋利也是最具攻击性、杀伤性的部分,仅是刀尖三寸之外一尺左右的位置而已,也就是刀匠行家所讲的「物打」。超过抑或是不足「物打」所在的位置,刀所造成的伤害就会减弱……虽说并不是不能用力挥下,但就算是再用力挥刀攻击,也不可能做到「一击必杀」。

而现在,神乐坂的进一步行动,已经到达了片雾玲奈手中武器物打的极限了。

如果想要回避在不久将来所遭遇的失败的话,那就唯有在现在马上分出胜负。

攻击的话,会遭到反击。

片雾玲奈对这点毫不怀疑。

但不攻击的话……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动即败,等亦即败。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逼得自己主动出击所以才采取了这样的战术吗?

太厉害了,可以说,完全没有愧对「免许皆传」这个荣耀的称号。

那么……要怎么办呢?

后退吗?

不行……太鲁莽了。

虽然一旦后退就能马上保持这种僵局的继续,但恐怕在维持这种僵局之前,重心不稳的自己无疑是最佳的攻击对象。若是已经开锋的真剑……自己大概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认为他不会抓住这样的机会,未免太过天真了。

总之,不能后退……这正如与恶狼相斗一样的道理。

若是后退的话,恶狼就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无处可逃……拖延时间的战术也不再奏效。

要用「切落」吗?

不要开玩笑了。

对于「切落」这种别的门派最终奥义,片雾玲奈也仅仅是略有听闻的程度罢了。

没有系统的学习,也没有高人的指点,这样一时半会依靠记忆所打出的招式,一下就足以让自己破绽百出。

超越了学习能力界限的妄想,还是放弃为妙吧。

距离太近了。

已经失去了除了胡乱挥剑以外的其他选择……剩下难道只有被砍的命运吗?想要做出守势……不过,也来不及了。

完全是束手无策了。

要输……了吗?

怎么可以……连刀都尚未挥舞就胜负已定……

片雾玲奈不晓得自己该要庆幸还是绝望。

若说是庆幸,那就是庆幸这只是一次练习而已,而神乐坂也并非是自己的敌人;若说是绝望,那就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了绝望。

战斗失败不是值得耻辱的事情,但这样连刀都未曾交锋就完全落败的情况,总叫人唏嘘。

……不行。

不能轻言放弃。

想想、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不能进、不能退、也不能保持原来的姿态……那么,就……

没错,改变「那个」就好了。

「……」

「……?!」

斩击的距离,还在那里,并没有失去。

看着妹妹的变化,一瞬间,神乐坂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而他没有马上进攻,则是最好的证据,证明了片雾玲奈找到了相对应的最佳办法。

移动重心。

在双脚不动的前提下,改变双膝的角度,将腰身向后方靠近,仅是将重心后移。

就这么点变化,却恰好变成了当场斩击的姿态,这样一来,便让神乐坂不敢贸然进攻。

还差一点而已……

间距缩短了,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聚精会神于迎击技上的余地,消失不见。只是相互挥砍,较量出刀速度的差距而已。

没有策略没有方法也没有技巧。条件不分上下,毫无疑问,是「势均力敌」了。

一切的一切,回归到了示现流最初始的原点——「一刀必杀」。

哪边比较快,哪边比较强,用最后的一刀来决定。

最后的战机、亦是最后的节点……距离再度缩短。

——我的哥哥、我的敌人、我的老师,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而已。

——他的表情正如大海一般的平静。

然而,在这一瞬,他到底是谁,已经毫无所谓了……仅仅作为一名剑客而存在着,这便足矣。

与手中剑心体合一的力量……战胜他。

战胜他!

「喝!」

「喝!」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双方发出了如轰雷般暴喝,向最为亲密的彼此,挥出了终焉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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