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醒

作者:拜多系统 更新时间:2019/12/14 19:35:44 字数:2691

【滴。滴。滴。】

单调无趣而冰冷的提示音从心率仪刺出,渗入周围为夜所笼罩的病房四壁。孤寂与落寞携手并进,如最团结的斗士奋力向床上少年的意志发起冲锋,同时窗外仅剩灰白黑三色的世界更是群鬼出柙般伸爪拍击着玻璃——黑是夜幕下的枯树,白是积雪,灰是混杂了白的暴风,昨天和明天在黯暗中苦苦挣扎、撕掳。

半晌,窗面破开,凛冽寒意瞬间以摧枯拉朽之势不停驱逐房内温暖,很快便令少年睁开双目。

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依稀记得刚失明时的无比哀痛,但此刻已被习惯二字征服。耳边似有步履声匆匆而来,随后感觉到病床正由什么人推着,离开房间、沿午夜的走廊不知将往何处。

守夜的老妪只稍微看了少年几眼,就开始摇头哀叹。难看的输液管和面罩强加于这幅本命不久矣的躯壳,无法带来分毫活力或自由,除了给苍白的面容另添暗淡外,也只有让虚假的生命略微延长的效用可提。

他试图思考,尝试追忆,思索一切为何会如此不堪,但全无头绪。透过一些模糊而互不相连的记忆片段,至少可以知晓自己拥有过健全的身体,唯独没指明任何带来现今惨况的缘由。

滑轮声不知不觉中止住,老者的气息也逐渐远去。周围再次被熟识的温暖包裹,却使心底愈发冰冷,某种极其热切的声音同时于耳边环绕,逐渐支配颤抖的十指。

「解脱吧。」

无神的眸子仿佛绽出光彩,扭曲的欢愉感呼之欲出。死,这个恐怖至极的玩意儿,终是与少年只剩一扉之隔,它弄响了门铃,而他居然立刻决定迎客相拥。心里另有一人怒斥这荒谬的想法,拼命将他的意志挺立住,也徒劳无功。

左指节先是勾住右腕内侧的软管,铆足力气一扯,钻心阵痛催促他尽快把手续办妥,于是右指节也马上行动起来——

“哈啊……哈啊……哈…”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无论实际过去多久,对他来说皆足够被称作永恒。总之,经过这番不懈努力,他快要真正地摆脱束缚,远离俗世那些莫名其妙的苦难了。平日肉体的疼痛令人不快,此刻却正为灵魂引渡,热心助他抛开一身臭皮囊,遇见“安宁”与幸福。对死的希望彻底取代方才对生的绝望。

「来,来啊,我的孩子。不用再受苦了。」

朦胧间,先有一种沧桑的呼唤吹过“她”耳边,双目竟突兀淌下泪珠,默默讶异于泪腺的恢复并感到无以言表的怀念之情。

血红的瞳孔重见光明。

(…我…还活着?我看得见了?还有…身体?变得好轻……)

“啊,醒了!”

紧接悦耳动听的少女嗓音,脸颊防不胜防被**了数下,但满胸激动完全让“她”忽视了这点小事。

“看着……好弱哦,她真的是我们最最精锐的机械妖精吗?呐,博士(Doctor)——诶诶诶?!别,别突然跳起来啊喂!”

那具可怜的躯体已没有丝毫存在的迹象。白皙、水嫩,简直一尘难染的四肢虽令异性的意识有些不惯,但确确实实把雀跃与欣喜注入到因病痛而干涸的心灵。转头看向身旁落地镜,不禁呆愣着盯了镜中人许久:

瘦小身形指出“她”的年幼,材质良好的短袖连体衣呈蓝白相间,几乎可说是量身定做;脖颈之上,姑且不谈薄唇、润肤、淡眉,最引人注目的翠绿柔发和赤瞳虽对比鲜明,但不显相斥。活脱脱一名从所谓二次元打破次元壁而来的角色,还是不尽梨也银得了的美少女。若非问候声打断,“她”恐怕会一直孤芳自赏下去吧。

“不要无视我啊,唉……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小妹妹?”

一袭西装革履的黑发女性以深褐色的眼睛将目光投来,修长五指朝“她”伸去表示友好,但“她”却如受惊的小动物缩进房间一角,抱头蹲防状低声抛出更多问题。

“我在哪?我是谁?你们又是?”

黑发女性被这回话吓到,歪头露出十分迷惑的神情,使“她”恍然发觉、认定自己一连串的怪异举动应是过于可笑,殷红殷红的小脸因羞愧埋至两膝,直到别种温暖覆上两肩。仰首所见的苍老面孔带有熟悉的慈祥,俯身给了“她”极沉重的拥抱。

“孩子,不要怕,有我在。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米可拉,你可以告退了。”

“既然博士这么说……好啦,记得谈完后多给我揉揉哦,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可不能让您独享。”

米可拉挂着微笑,在皮鞋叩地声中闭门而去,整洁的房间里只剩二人相觑。

“你是……「博士」?”

“叫我何安宁就行,博士不过是头衔。”老者松开双臂,牵住“她”手心,一同坐到床边并开始徐徐道来。

“我的孩子,可能你已不记得,但你是我的养女……何萍,因为那些可悲的黑骸体,失去家庭、家乡,一无所有地在孤儿院里长大。善良的你不忍惨剧重复,于是接受手术,成为现今最能对抗它们的存在,机械妖精。”

“等,等等,拜托等一下,可以先解释更前面的事吗?妖精也好,黑骸也好……我完全听不懂。还有……很多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

“咳咳,都记住了吗?以后需要帮助的话,这个个人终端能够起到作用。我该返工了。”

安宁将一台形似智慧型手机的设备交给何萍,便抖了抖起皱的白大褂,以老年人不应有的体能快步走出房间。一阵晕眩感突然掀起浪潮,索性躺倒在床,又举直手臂端详,努力试图平息乱麻般的思绪和感情。

略觉无趣后划开终端,想要再温习无数自己还难以消化的信息。

(操作……真的和手机没两样啊。资料……资料……应该就是这个了。)

食指点触到某处的瞬间,蔚蓝的页面溢满屏幕,诸如“世界概述”、“编年史”、“新式学院”等不甚熟知的名词及栏目密密麻麻地排列出来。何萍深吸口气,退出程序转而找到安宁准备给自己的懒人包文件,心怀疑虑点开了它。

「约上世纪60…2060年,地球上的资源终是所剩无几。虽然对那些大国而言,生质能源的高速发展不至于使情况恶化太多,但其他国家为求生存,选择走向战争。

后来,联合国决议改组维和部队,以恢复世界和平为名积极介入、处理,终于在70年代初完成目标,并签订了阿普纳斯协议。

至此,国家政体降级为联盟体质,各国组成联盟,旧有国家制度的总统依旧为国家代表,在联盟的体制内代表商议的最终结果为该联盟的最终结果。联合国主体不变,但是取消理事国、常任理事国和加盟国,统一为联合议会制,政体集团的最终结果即为联合国最终结果。

长久以来的领土争端和资源战争得到了有效抑制。

2090年,我们倾注心血,筹组一批能够长时间前往太空寻找新资源的科研大队,并于火星发现一种前所未见,也不能透过已有科技复制的类金属元素——黑石。虽然它本身对人体有害,但各方面都符合作为新能源的条件。经过数年实验后将它带至地球,逐渐走向日常生活,也极大程度帮助发展不均的地区。

2102年……毫无预兆地,黑石发动了袭击。从未想过,它实际上是性质极其特殊的生命体,病毒般寄生在人类体内,将他们感染成名叫黑骸体的怪物。起初各国还能勉强与之抗衡,然而当来自火星的黑骸加入战局,情势便急转直下。

它们被黑石改造后的“飞甲”能够轻松穿越防线,破坏载具、设施,不断释出黑石、扩大感染范围,几乎置传统军备于无用武之地。

在这危难关头,以奥塔亚、村井等人为首的联合国科研总领事及管家们成功研究出“机械妖精”,使诸多女性肩负起人类存亡的责任……」

(恐怕连科幻小说都不会采用这种设定。)离开房间前,何萍如此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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