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想把她带进城里生活？什么意思？”
从年轻人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令炯田感到了惊讶，放在桌子上的手也不禁隐隐地捏起，脸上怀抱着不解的神色。
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向亮着灯的天花板。
“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
年轻人向着真菰所处的房间微微一瞥，伸出一只手又紧接地说道：
“我在城里有一个朋友，他已经结婚了，不过由于特殊的原因吧...一直没有孩子，可那夫妇俩非常想要一个漂亮的女儿，而您家的孩子刚好符合这个条件...”
啪！
清脆的响声直接打断了年轻人的话，旁边的杯子直接摔在了地上，数不尽的碎片洒落在地板上，声音一时回荡在二人的耳边。
老人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手掌紧紧地贴在了桌子上，苍白的眉毛直接挤在了一起，凝重的眼神直直地盯在年轻人的脸庞，迟迟不肯移开。
“你的意思是...你想把真菰当成单纯的代替品？就只是为了满足那两个人的私欲？开什么玩笑！？”
炯田激动的样子，令年轻人双眼猛然睁大，咽了咽喉咙之后，双手举在胸前，
“别激动别激动，先把我的话说完。”
从老人的愤怒中缓和过来后，年轻人微微地呼了一口气之后，把纯黑色帽子放置在桌子上，内心的紧绷也散去了几分。
“炯田先生，我明白您的心情，毕竟她可是您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了。谁说这句话，生气也是难免的。”
“可是，您难道不希望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您心里...应该存有这份愿望吧？”
更好的...生活...？
年轻人的这句话，挂在老人脸上的愤怒渐渐地平息下来，重新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
整理了脑中的思绪之后，年轻人观察了木屋里的环境，其破旧的样子令年轻人心里的想法又平坦了几分。
“炯田先生，我是知道的，您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有许多时候想必吃都没办法吃饱吧。”
年轻人说的话非常直白，虽然老人的心里很不舒服，但也不好反驳。
事实就是如此。
年轻人将双手放置于胸前，以一种激昂的语气回应道：
“到城里之后，她可以吃到层出不穷的美食，穿到各种各样的服装，更重要的是，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这种如此奢华的生活，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享受到的。”
年轻人哑然说到了这份上，而老人那份原本坚毅的内心，此刻却产生了一些动摇。
层出不穷的美食...各种各样的服装...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以那夫妇俩的经济条件，恐怕可以做到的更多吧...
这些，也恰恰是我给不了的。
而且...
———真的很想去看看呢...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真菰...
似乎...挺有这方面的想法。
双手直接握在了一起，老人的心思此时变得很乱，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怎么办？
我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实话，我也很想让那个小丫头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想狭隘于这个小小的村落里，换句话来说，她应该去更广阔，更遥远的世界。
但是...这样做的话...
我就...不能天天看到她了...
“不...不用了...还是多谢你的好意了，她现在过的很好的。”
“真的是这样吗？”
年轻人这么一问，直接把炯田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炯田微微一笑，转而让语气变得更加尖锐，指向老人的胸口，以一种无奈的语气回应：
“这也终究是你个人的回答，而并非那个小姑娘的回答，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希望你如此草率地决定。”
“你啊...至少要替孩子想想啊..”
年轻人眼睛转了一圈，发觉到耳朵有一些痒痒的，转而用手指挠了挠，耳朵上的瘙痒感才得到了一些缓解。
“要不...你现在和她谈一谈？说实话...我只是过来修理东西的，看到您家的孩子，我才想起这件事的。”
年轻人从座位上起来，将桌子上的帽子直接带在了头上，完全扶正之后，拿起附近的工具箱，来到了大厅的角落，而在角落里，放置着一个损坏的桌子。
整个身子蹲了下来，年轻人将工具箱里的几根螺丝拿了出来，将铁锤和扳手放置在了附近的地板上，同时转过头来说道：
“我先帮您修桌子了，您再仔细想想吧，我大概天亮之前就会离开了。”
年轻人投入于自己的工作当中，此刻的老人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双手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捏紧，心里现在所存的...
只是迷茫。
...
在地板上放着一个小白纸，在小白纸的旁边，则是放着一碗墨水。
稚嫩的小脚丫在空中晃荡着，真菰趴在发冷的地板上，手上的小毛笔在一张白纸上的勾勒着，正在描绘着自己想要的形状。
很快，少女的作品完成了，并双手将其举在了空中，小脸顿时变得有些灰心。
“不知道爷爷会不会高兴呢。”真菰有些疑惑地说道。
突然，木门被打开了，真菰被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脸色严峻的老人走了进来，发现真菰正在画一个东西，用一种疑惑的语气向真菰询问道：
“真菰，你在干什么呢？”
老人这么问着，真菰将地上的纸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老人的附近，并且双手递到了老人的双手上。
双手接到了少女的一张画，真菰的头微微地垂了下来，放置在背后的手指不停地打攥着，有些没自信地说道：
“爷爷，再过几天就是您的七十大寿了，这是我想送您的一张画..不过..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真菰这么说着，老人仔细看着手中的画，脸上的眉头皱去了几分。
这张画呈现的，则是两张人脸。
第一张人脸，脸色上非常的涣散，眼神上像是失了神，仿佛没有精气神一样。
而第二张人脸，相对于前者显得更加沧桑，但不同的是，眼神里被赋予了种光彩，充满着无限的希望与向往。
虽然画技上比较拙劣，但是大致的样子来看，这显然是他本人。
炯田将纸放了下来，手指了指纸上的两张人脸，打趣地说道：
“你这是在画爷爷吗？”
“是啊。”
听到了迥田的话之后，真菰的心里得到了一部分满足。
转过身之后，有一段记忆涌现在眼前，真菰若有所思地说道：
“爷爷，老实说，当我有记忆的时候，爷爷真的是个老古板，几乎都不笑。跟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种令人舒服的感觉究竟是什么...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后...我认为...果然是这样的...”
真菰转过来身之后，将双手举在了胸前，以一种亲切的口吻回应道：
“我最喜欢爷爷笑时的样子了，希望爷爷以后可以经常地笑出来。”
真菰露出了一种相当灿烂的表情，脸上也随之挂上了小粉红，而这时，炯田摸了摸真菰的额头。
“你这个调皮的小丫头，笑笑笑...都要笑成傻子了。“
“我觉得不傻的...因为没有什么表情比笑更美的...不是吗？”
真菰摸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背，嘟着轻佻小嘴，表情上初现出一丝倔强。
而此刻，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也隐隐下了某种决定。
或许...
我不应该存有自己的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