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走到尽头的伊莎贝拉死死盯着诺伦,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肆意狂笑。
她想通了!明白了为什么女王陛下会对这个“人类”分外执着。
“原来……你是……呵呵呵呵!”她不甘心地想着:我先走一步,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的!
她在凄厉瘆人的笑声中化作灰烬,飘散在空气之中。
诺伦转向同伴们。
殊不知,在同伴们眼中,诺伦虽然依旧穿着那身褴褛的破布,但是外形和气场的改变过于明显,其实若是他们再仔细点观察的话,能发现此刻的他,面部轮廓清秀柔和了几分,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因此,无论是霍格、雪娜还是方才苏醒的娜塔莉亚,都是同款表情,震惊之余,眼神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畏惧,仿佛他们眼前的不是朝夕相处的队长,而是一个面目可怖的异类。
等等,异类?怎么可能?
诺伦以为是自己握着剑的模样让连日来饱受折磨的队友们杯弓蛇影,确认了没有后续敌人涌过来,将多年来视作半身的银色十字佩剑缓缓放下,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们。
三个人再度本能往后挪,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诺伦耐下性子,双手坦然摆在身前,以证明自己不会伤害他们。
当他目光落在自己的两只手以及手臂上的皮肤时,猛然一怔,瞬间了解了他们的恐惧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他一心念着要击杀吸血鬼女伯爵伊莎贝拉,精神高度集中,故而无暇关注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身上如被烈狱的火焰镀上一片略带釉亮光泽的赤红色,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而且如此大面积,又看上去很是均匀,用力搓却一丁点都搓不下来,仿佛天生如此。
他下意识想要否认这副非人的模样,但是联想到先祖小萝莉在诡异狭间里进行血脉觉醒的仪式,双手无力垂落,停下了话到嘴边的反驳。
战鬼,听起来就不像人,自己如今这副样貌,人不人鬼不鬼,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若诺伦只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二十多岁的青年,说不定会立马冲上去和队友理论:再怎么说,我杀了要处决我们的吸血鬼,救了大家,这是没有人能否认的事实!
可是诺伦不是普通的年轻人,并不会那么天真。他是转生者,在这之前,有另一世的完整记忆。
悲惨的记忆。
上辈子的他,可以说是人类最强的英雄,却也正因为“最强”二字,在对于人类的威胁尽数消失之后,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被忌惮他力量、害怕他崛起成为暴君、更重要的是、担心他可能会威胁到自身既得利益的那些人设计,他们鼓动、利用了他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将他悄无声息地害死,还弄成了急流勇退的假象。
同为人类尚且能由于力量悬殊而空怀罪名遭受迫害,现在的他可是战鬼啊,是战力恐怖却游离于人类与精灵的联盟之外的异类……
他仰天长叹一声,心里清楚:道长而歧,是时候跟昔日的战友们分道扬镳了。不然的话,勉强和他们凑在一起,强迫他们接受自己,只会让上辈子的悲剧更快重演。
只是,他瞥了一眼,那三人都还十分虚弱,他们所在的位置,离人类的领地可不算近,要是仅凭他们,在路上遭遇吸血鬼军队的阻击,恐怕难以应付。
如是想着,诺伦决定最后一次好人做到底,把他们护送回去,就当做是临别的赠礼,之后,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他拾起剑,转过身,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声音中多了几许与年龄不符的凄怆。“起来吧,我,送你们回家。”
若问他在知晓了这样的结果后,是否后悔爆种救了他们,诺伦会坚定不移地回答:哪怕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或许所谓善良,就是在明知这世道的不易之后,仍坚持做出无愧于心的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