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诺伦走进树丛后,一直目送昔日的队友跨过边境线回到人类领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仰起头,天上的月亮也如他一样,茕茕孑立,与所有寂寥的星光都隔了不知多少光年。
他独身一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宛如一只孤魂野鬼。
诺伦强制性地说服自己,心里默念“这样就好”,前世的阴影让他不敢在暴露了战鬼的身份后还坦然去接受别人的好意和信赖。
人的一生像一条漫长的旅途,我们会在此期间遇上不同的人,陪伴我们度过或长或短的时光,可是缘分有始有终,聚散如流沙,即使一意孤行,也无法强行抓握在手中。
所以,在这里分道扬镳是最理想的,好过他日陌路情断刀剑相向。
他沿着一条小溪继续走了片刻,终于体力不支,脚步不稳,单膝跪倒。
不食不饮,在此之上,积累下的伤势与疲劳在一瞬间爆发,如同要吞噬他一般。他不顾一切,匍匐凑到小溪旁,不是因为口渴,只是想,看一眼自己此刻真实的样貌。
赤红色的皮肤,蓬乱的头发,衣服的遮盖下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眼神中透着空洞和死寂,比起人,他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啊啊啊啊啊——!”他痛苦而无助地呐喊。这呐喊中,既饱含着对于前世不公遭遇的愤恨难平,又夹杂着对于割裂二十多年来建立的所有关系羁绊的无奈和不舍。
直到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将精神涣散得不成样的他揽入怀中。
“吾的子嗣啊,辛苦你了。”
做出这番举动的正是自称战鬼血脉先祖的银发小萝莉,她丝毫不介意诺伦的血污弄脏她唯美风格的服饰,毕竟他是她唯一的血脉意义上的子嗣。她抱着他,像给小兽顺毛那般把他的头发抓得齐整些,又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在她那如细瓷般精致俏嫩的小脸上,左眼微微泛起柔和的海蓝色光辉,似乎带着些许镇定心神的效果。
诺伦意识到这样有点不妥,可是先祖血脉的气息令他放下了所有不安与戒备,如同婴儿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假如不愿被点名批评的某处不至于隔着几层衣服还硌得他生疼的话。
“先祖大人……”诺伦的声音中略带一丝疲惫。
“啊呀,吾可爱的子嗣哟,这么快就想要得寸进尺了吗?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呢,让你一下子就变成离不开我的体质了。也罢,你经历了那么多,这个夜晚,就让你尽情地撒娇好了。来来,放下所有的顾虑,释放你的本性吧。”
银发萝莉(伪,划掉)擅自解读了诺伦的话语和微表情,嘴角挂着描述出来会相当糟糕的笑容,双手用力,将诺伦的脑袋往自己胸口用力按了按,给他享受了一番搓衣板之刑。
比起感动,诺伦现在更想逃离,说到底,他是个有正常趣味的男人,相较于案板上的生肋排,他显然要喜欢蒸出来的白面包子多一些。
可这先祖萝莉的力气好大,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只成年战鬼,却只有老老实实当孙子的份儿,让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碰上毛萝金刚芭比了,他挣扎着把脸转到一边,这样至少能讲话。
“先祖大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他转移话题,想要寻隙摆脱控制。
“我叫阿莱克西娅,小诺伦你可以称呼我叫阿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