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特锐学院。
时间是下午放学后,六点整。
在那之后奈特无视了降魔教室的老师,径自飞快地离开了那里。
然后一整天都变得心不在焉,从她内心散发出的生人莫近光环也更甚平日,使得周围的人都快被冻僵了。
等到下课铃响之后,教室里的学生就如同潮水一般散去,只剩下奈特独自一人。
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轻轻按住胸口,奈特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伴随着心律的节拍,那个声音又在脑海中浮现。
「不可思议呢——这种感觉。」
最初听到降魔教室里的那个声音时,奈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像是在回应那道声音似的颤抖。
而且,她隐约觉得那个声音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仿佛——
「多年不见的朋友?」
仿佛在质问自己一般,奈特露出淡淡的笑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既像是疲累,又像是厌倦地轻声自嘲。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
——绝对不应该对那种事物抱有期待,那只是无意义的虚伪罢了。
奈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同时为了转移注意力,奈特把视线投到窗外。
时值盛夏,临近黄昏的夕阳,散发出最后的余热,阳光如同溢出的蜂蜜一般流淌着,为整个学院染上一层香甜的金色气息。
「啊………」
在这金色的流光里,奈特看见一抹银色的身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如此显眼。
——那是一名比奈特矮了一个头的娇小女孩,她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头戴一顶米黄色草帽,银色的卷发自然散开,长相也十分可爱。
女孩乌黑湿润的双眼里,透露出夺目的坚定光彩,即使是奈特看了也不由得感到动摇。
仿佛在期待着奈特回应,女孩那坚定的目光,一直盯在奈特身上,始终未曾移开过。
「——」
奈特的视线就跟空气一样,完全冻结了,再也无法移开。她狭长的黯红色双眼一眨不眨,屏息注视着女孩。
——女孩站在根源之树下。
【写那封信的人……是这孩子吗?】
不知为何,奈特觉得自己必须去见女孩。
◇
人类是被欲望支配的生物,为了满足各种欲望,人类会作出许多平时绝对不该作的事情。
爱丽丝·娜汀戈露再次理解了这个事实。
现在的奈特,正站在根源之树的树荫下,注视着眼前神情仓皇的女孩。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绝对会不管不顾,转身就走吧。
结果,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该说是自己好奇心作怪吗?
奈特在心里腹诽。
「啊哇哇!那、那个,啊、啊咿呜诶哦……哈、哈妮…呃,不对,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慢走不送!」
大概是紧张过头了,女孩说话十分没有条理,英语的发音也很死板,就像是一板一眼读出来的。手忙脚乱好几分钟后,她才整理好情绪,神色游离地看了奈特几眼,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爱丽丝同、同学。」
「是。」
「那个!」女孩骤然提高音调「我呢,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爱丽丝同学。」
「愿闻其详。」
【是那件事吗?】奈特想到早晨那封信。
「世界即将毁灭了!」
【果然吗?】看着眼前发出惊人(某种程度上)言语的可爱女孩,奈特心里没有一丝惊讶。
「嗯,所以呢?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诶诶——?」
似乎对奈特冷淡的反应感到惊讶,女孩张大双眼,发出夸张的感叹声。接着又「姆」地鼓起脸颊,愤懑地说道:
「爱丽丝同学,你不相信我吗?吾等世界的协调者,乃以平衡世间万物为己任……」
女孩兴许是生气了,以致于连古英语都说了出来,而她说的话则与那封信的内容相差无几。
【这孩子的古英语很不错,还有,真是个好懂的人呢。】
奈特这样想着,待女孩说完话后,奈特开口问道:
「这之前我就想问了,你是哪里的学生?超能部吗?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正如名字所示,密斯特锐学院致力于研究和『神秘』有关的事物;教授的也是与『神秘』有关的课程,而学生们都或多或少的拥有运用这种『神秘』的天赋。
学院分为超能力部与魔法部,两者分别代表着『新』和『旧』。
女孩的身上没有穿着校服,这在校规严谨的魔法部是要被责罚的,再加上她那不切实际的发言,大可以估测她应该是超能部的学生。
「……」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去,宽大的草帽遮住了她的脸庞,使人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女孩才抬起头,低落的说:
「紫菀(Sion),不是学生。」
接着,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不附和她可爱外表的寂寞表情说道:
「会知道哈妮……爱丽丝同学,是因为你对我等协调者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抱歉,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
奈特皱了皱眉,特别的存在?
「是的,」名叫紫菀的女孩点了点头「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我是『魔女』。」
说着,紫菀挽起左手的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臂。
在那手臂之上,有一块猩红色的沙漏状刻印。
奈特曾在书上见过这类刻印,这是象征魔女身份的『起源』(Origin)。
起源是魔女力量的来源,这其中蕴含的魔力是魔法使无法比拟的。
沙漏状的刻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散发着摄人心神的魄力。
如此看来,眼前名叫紫菀的女孩,是货真价实的魔女。
「你的契约者是谁?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魔女几乎绝迹的现代,若想出现在世间,失去躯体的魔女只有依靠与降魔使立下契约,才能把自己的灵魂具现化。
紫菀的行为应该是她的契约者指使的,可是奈特猜不透,紫菀的契约者究竟有何目的。
「不是哦。」仿佛看透奈特所想,紫菀轻轻摇了摇头「这是紫菀自己的意思。
爱丽丝同学,请牢记,你对于我等魔女,以及世界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至于原因……抱歉,现在还不能说。
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因为你是——」
紫菀精致的面庞浮现出虚幻的笑容,她的嘴唇轻轻蠕动,念出了谁的名字,可是奈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股热气在她的胸口躁动,她的喉咙干渴,眼球发热,视线模糊,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呼……哈啊……哈啊……」
快要窒息的感觉狠狠地刺激着大脑,奈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个症状发作了。
无法思考,只能快速的吐息。
不知过了多久,奈特呼吸平缓下来,视线也清晰起来。
环顾四周,紫菀已经不见了,就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那个病……】
可能是先天遗传,奈特从小患有过呼吸症,并且当她情绪变化激烈时便会发作。
【为什么在那时发作?】
奈特的情绪在当时很稳定,并没有太过激烈。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病。
「莫非是……那个名字?」
奈特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回避那个名字。
「……也就是说,我在抗拒吗?」
可是,我在抗拒什么?
太阳已经下山,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过肌肤,令人不安。奈特望着铅灰色的天空,默默无言。
「世界临近毁灭……吗?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