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璀璨的光线被夕阳挥霍而空,如同星火燎烧草原一般,烘烤着地面。
琥珀色的天空下,被如同燃烧般的赤色夕阳笼罩着,无法看清面容的少女,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奈特的双颊,用略带寂寞地口吻,柔和地说道:
「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着淡淡的悲伤。
「你很成熟,也很坚强,所以,我相信——」
晶莹的阳光刺透肌肤,奈特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仿佛让人冻结的空气,使她说不出话来。
「相信你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凝视着面无表情的奈特,少女像是感到困惑一般,笨拙地笑了起来,绽开紫罗兰一般惹人怜爱的笑靥。
「再见了,爱丽丝……还有,对不起。」
——我,没有遵守约定呢。
令人伤感的告别,如同尖锐的刀子,刺痛着肌肤,并割开奈特的胸口,在跳动的心房上,刻下小小的憎恨,以及些许的温柔。
少女双眼含泪,带着解脱而疲惫的笑容,像是背负着巨大的绝望一般,拖着削瘦的身躯,消失在夕阳的余辉中。
奈特站立在原地,不知该以怎样的感情面对;最终只能平静的看着她远去的剪影,完全消散在夕阳的余晖里。随后,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低语:
「再见吧。」
这是七年前,身为『罪人』的奈特与她最后一次见面。
难以忘记。
◇
「铃铃铃」
奈特从睡梦中惊醒,耳畔响起如同从古老时代传来的遥远铃声。
「唔……」
奈特吃力地睁开双眼,晃了晃因为低血糖而有些迷糊的脑袋,淡蓝色头发也跟着在空中飞舞。
待视线清晰之后,奈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星期六早晨九点。
「已经九点了吗?」
奈特从床上爬起,穿好便服后走出了卧室。
奈特的住所是一幢豪华的巨大别墅,别墅里拥有各种便利的设施以及完善的魔法实验室——这是密斯特锐学院对优等生的奖励。
别墅是奈特升入高中前获得的,她以前常常被人赞作天才,当然现在也是。
相对的,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获得这幢别墅所有权的奈特,必须要时刻表现得比别人优秀,否则学院将会收回别墅。
由于降魔仪式的不成功,这幢别墅正面临着被收回的危机。而学院现在给了奈特两个选择:一是放弃降魔术,改投降星科或魔术科,这样再视奈特的表现而定;另一个则是在一个月之内完成降魔仪式。
事实上,奈特在降星术和现代魔法上的天赋远高于降魔术。可是,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必须要成为降魔使。
如此这般,奈特今天也在为成为降魔使而努力着。
她很清楚,学院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距离收回别墅的期限,还有一天。
奈特走进了地下室。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魔法实验室,种类繁多的材料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弥漫着奇异的芳香;每个实验器材都干净得一尘不染,焕发出崭新的光芒。
奈特每天都来这里整理,她很喜欢这里,比起人来,奈特更情愿与物打交道,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物癖。
在地下室的一块空地上,画有降魔仪式的魔法阵。那是奈特第二次去降魔教室之后,将那里的魔法阵解析并画出一模一样的魔法阵。
之后,奈特每天都会在地下室进行降魔仪式——当然,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在心中祈祷了一阵,奈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魔法阵。
白色的光芒立刻笼罩住奈特。
四周的魔力缓缓流动,奈特能够感觉到魔法阵正在运行。
一切正常。
魔力从奈特身上溢出,那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的魔力。
奈特紧咬下唇,倾尽全力。越来越多的魔力化为苍蓝色火焰,冲撞着白光。
可是,没有听到声音。
二十分钟后,依旧没有。
所谓降魔术,是魔法使通过魔法阵与魔女的意识交流,从而订立契约的术式。
虽说如此,事实上是需要魔女先与魔法使沟通才能成立。
现在的奈特就遇到了魔女不与她交流的情况。并且,在此之前这种情况没有人遇见过,因此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奈特握紧双拳,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再过一天,这幢别墅也许就不是她的了。
奈特是一个人生活,打工赚得钱只够平时的生活费。因此,这里的各种资源对于奈特来说十分宝贵。
「拜托了——请和我,建立契约吧!」
即使这样祈盼,也没有得到回应。空气沉闷的流动着,整个地下室安静的可怕。
这沉闷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轻咳打破。
——那个病发作了。
魔法阵,是以魔法使消耗魔力为基础所构建的,想要维持魔法阵的形态,必须不断地供应魔力。
本身就在不断地释放魔力,还要将魔法阵维持到现在,奈特已经耗尽身上所有魔力。平时本就孱弱的身体在受到刺激之后,过呼吸症发作了。
「呜……」
奈特痛苦的呻吟着,她的喉咙干渴,呼吸不畅,脸色变得比平时更加苍白。
奈特抬起头,尽管浑身颤抖,她的眼中却迸发出不屈的光芒。
「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像是要将决心表明一般,奈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为了洗去自身的罪孽,和【她】再次见面,奈特有着绝不放弃的理由——
就在奈特精疲力竭,视线模糊的时候,仿佛在回应她的期待一般,一道略带哀伤的声音幽幽传来:
「吾且问,汝为何人?」
【啊……那个时候的声音。】
奈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道声音传到脑海,随后,如同本能一般,奈特不由自主地将那话语念了出来:
「宣告--吾乃世间之观测者,吾之双眼洞悉一切。吾常于乐园(Elysion)之际,俯瞰深渊(Abyss)之中;亦尝以此世之恶,灌溉背德之花。于烈焰狂风之中呼唤:汝即吾眼,吾为汝命。
若汝听到,即于长眠中苏醒,顺从吾意,回应吧,回应吧!」
低沉的咒语在地下室回响,四处冲撞的苍蓝色火焰突然听话起来,温顺地在奈特身边游窜,如同一只只温柔的手,轻抚着奈特。然后,又飞向魔法阵发出的白光,粘附在其之上,形成星辰的形状。
仿佛被这火焰熔化,白光缓缓散去。待光芒完全散去,魔法阵已经消失,那说明仪式成功了。
不过,奈特已经无法确认这一事实。魔力透支又疲累的她在刚才就失去了意识。
「哎呀,还真是拼命呢。」
一名女子出现在魔法阵消失的地方。
她身形修长,穿着灰色的长袍,颀长的深紫色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随着她轻轻摇头,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芳香。
美丽的女子抱起昏迷的奈特,满脸复杂,深邃的双眼流露出爱怜的感情。
「不过,拼命过头,也不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