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称卫仁闵的男人,丝毫没有要让出位置的意思。他看上去很随意,脸上的胡子看上去只是被胡乱刮了几下,还穿着被烧灼出不少黑洞的军装。但是他的正色,似乎让那杂乱的胡子和残缺的军装有了感情,诉说着它们陪着主人一起经历的血海腥风。
“你是谁……?”贺平脸上的肌肉早就因为紧张而阵阵发抖,但是至少在气势上,算得上是不输对手。
“看来你忘性很大啊。”卫仁闵将脸对向贺平,不满地说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卫仁闵,‘自治武装反抗集团’第二分队队长,同时也是即将成为统领整个反抗行动的总队长。”
那时,有两个人在杨威主持的最后一场作战会议中反对贺平成为代理队长,一个是后来反叛的安南·埃尔南德斯,另一个便是站在他面前的卫仁闵。贺平这时才想起来。
“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让出代理队长的位置,到前面给我当炮灰去。”
“我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哼……”卫仁闵冷笑了一声,“那么就举行民主选举,如果你输了,就自行离开‘自治武装反抗集团’,滚出第十三学区,接下来只需要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钻进你的被窝,接下来的就不关你的事了!”
“不行!”贺平身旁响起了少女的声音,银白色长发修女玛吉不知什么时候挡在贺平身前,“太过分了,你们这时把贺平哥哥赶出去,你这不是要让贺平哥哥去送死吗?”
“闭嘴!”卫仁闵大喝住了玛吉,“如果一个人的死去,能够换来整个第十三学区人民的未来,那么,我绝对会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代价去实行。”
随后,他的脸上的青筋缓慢地褪去,但肌肉却依旧在发抖。
“即使……要死的人……是我……”
即使会议室坐满了人,但是无论是贺平,还是玛吉,又或者是卫仁闵,只觉得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我们已经失去了杨威队长和思田源副队长,不想再失去什么了……”卫仁闵紧握着双拳,“你本不属于这里,你只需要回到你最开始的地方。”
于是乎,贺平闭上了双眼。
“最开始的地方……吗?”
确实,自己必须要为这场战争的责任负责呢。
思田源的那把染血佩刀……就在他的手上。
那把刀的触感,似乎又是那么的熟悉。多年前,那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时期,佩刀上流着敌人与朋友的鲜血,他经常见。
最开始的地方……究竟在哪呢?
“我知道了。”
贺平并没有义愤填膺,没有做任何反抗。
“不用民主选举了,我们的未来不是由谁当队长来决定的。但是……如果……你真能做到这些的话……我不仅让出位置,很快……我会自行离开第十三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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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并没有开完……或者说我根本都不愿意再多听一秒。我匆忙地打开会议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贺平哥哥……!等一下!”
银白色长发修女的声音驱使我停下了脚步,我回头看了看,她摆动着双手,跨着步子,可能是因为厚重的修女服的原因,她似乎很费力,跑到我面前时,她撑着双膝,不停地喘着大气。
“你……”我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她的身子因为一下失去重心而快要摔倒在地,我的双手也随之动了起来,想要握住她的双肩,才发现玛吉的眼角沾上了泪珠。
“你……你知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你居然还笑……,再这样下去,你可是会死的啊!”玛吉见我似乎毫不在意,一下子慌张起来,双脚不断地跺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脆响。
“哈哈……放心吧,我可不会束手就擒,让这一切滑向绝望的境况的。”看见玛吉慌张时的可爱模样,我不能抑制住自己,忍俊不禁似乎还是让我难受,倒不如笑出来完事。
“?”玛吉当然完全不能明白我笑的原因,呆呆地看着我。就在这时,一个女兵和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向前打了招呼。
“外面都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嗯,一切都准备完全。”女兵说道。紧接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我们的身旁快速穿过。
“轰—”
“喂,你们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在开会的吗……?”
“我管你在干什么!给我老实点……”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了些什么吗?你们在造反……”
“造反的不是我们,是你们!走……”
“呜啊……”
士兵们把刚才在会议室里开“民主选举”的家伙们通通五花大绑赶了出来,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卫仁闵。
卫仁闵侧着眼看到了我,愤怒地冲着我吼叫,不知是因为愤怒理智不清还是我没有太注意听,总之我不明白他究竟吼了些什么。
“贺平哥哥,这究竟是……”玛吉胡乱地抹干脸上的眼泪,露出疑惑的神情。
嘛,也是嘛,毕竟谁都会觉得这种转折太过突兀了吧。
“老实说,我不知道思田源副队长是否应该将那把剑交予你……”
女兵没有一丝感情流露在脸上,犹如一个没有上漆的铁皮机器人。
“你担心我会肆意滥用吗?”我回道,“那把剑,就是思田源,在‘自治武装反抗集团’的象征吗?”
“‘自治武装反抗集团’中的领导层为了防止自身遭遇不测导致部队失控,将自己最重要的事物作为类似于古代皇帝的‘兵符’,并交于自己信任的代理人,代理人凭此行使他主人的权力。”女兵滔滔不绝地讲着那种听起来像宫斗剧的设定,而且似乎有点存在其中,“当然,这样也有些不好的地方,此前有代理人借此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当然在事后我们都处理掉了。”
没想到在军界都市高官眼中蝼蚁般的“自治武装反抗集团”也玩政治争斗的背刺把戏了。我平时不算是特别对高层的游戏感兴趣,也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哪一种主张,自己就一在旁看戏的普通民众,欣赏着演员倾力体现的自我修养。
“暂且不说这些,为什么思田源副队长要把剑给我?要知道,我在你们的角度上看,不过就是个外人吧?”
“准确来说,并不是思田源副队长给的。将剑给予你是我擅自做的决定……”
“什么意思?”
“没有太多原因,只是出自我任性的判断罢了。实际上,我现在似乎有点后悔把决定的选择交予你。”
女兵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上似乎浮上一抹微笑,不过士兵的冷峻瞬间就将其掩盖住……可能会是我看错了吧。
“哈哈……就算你这么说也不可能再还你了呀……”
“哼……”女兵轻哼了一声,然后收起了开玩笑的口吻:“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
“即使我们拥有以一敌百的强者,但在设局者和破局着的眼里,强者只不过是实现他们目的的工具,真正主导局面的则是设局者与破局者他们自己。”
女兵的目光犹如一把尖刀,随时准备刺向弱者的胸膛。
“身为破局者的你,究竟会把我们引向何方?”
我定了一下,缓缓拔出握在右手上的思田源的剑,剑刃在光的照耀下愈加明亮。
剑柄上赫然地写着他原有主人的名字。
于是,名为“贺平”的少年下定了决心,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并不是受命运眷顾的能力者,没有强大的战力,也并不是拥有无限光环的主角,没有挥指一瞬就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
他不过是普通人,是这个该死的世界的过路者,即使如此还是要受到毫无道理的剥削。
那么,就以此为决意吧……
“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着回家,把自己能触及的周遭世界,全部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