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雪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听到阿南的问题。
“洗漱一下就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他说。
“勇者大人……”阿南低声喃喃道。
雪歌自顾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也希望早一点到‘樱吹雪’画室学画画吧?今晚养精蓄锐,明天才会有精神赶路。”
阿南轻轻晃了晃脑袋,低头沉默数秒,而后走向洗漱台。
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在此期间,她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沉默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和雪歌一起在冬火酒馆一楼吃早餐的时候,她还是沉默着。
阿南和雪歌围坐在一张玫瑰木制成的圆桌旁,侍者早已准备好了糕点和牛奶,供旅客食用。
雪歌小饮一口白色的牛奶,享受着早晨的片刻安逸。
“雪歌,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隔壁桌的一位大胡子冬火酒馆保安略带歉意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失职,让人口贩卖的团伙潜入到冬火酒馆里,对大家造成了困扰。”
“组织人口贩卖,本就是勇者应该做的事情。”雪歌轻轻一笑。
大胡子冬火保安继续说道:“我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见过的人也不少,许多麻烦事也看得多了,自己参与解决的也不少。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冬火酒馆保安正缺人手,事故一连发生了好几件,也多亏了你的帮助。不然,从黑魁那事开始,靠我们自己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一说起黑魁我就觉得解气!”一名大鼻子保安激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面,“当时在冬火酒馆整天喝得要死不死的,然后就乱砸东西,把整个房间的东西砸烂了,结果一分钱都没赔,拍拍屁股就走人!还好雪歌来,一下把从这里他打飞到路上!”
“哎,你们有听说黑魁……最近的情况吗?”一名皮肤很白的保安用略带怯弱的语气问道。
“最近的情况?当时不是住到医院里去了,不是说被钱一埋,人就疯了吗?”大鼻子保安笑道,“叫他老是摆得自己多有钱!”
一整桌的冬火酒馆保安笑了起来,唯独白皮肤保安的表情僵硬:
“最、最近这段时间……他还在医院里吗?我、我一个朋友在冬火医院里上班,都没有看见黑魁。”
大家安静下来。
“黑魁……”大胡子保安说,“你们又看见几个月前,飞过酒馆的巨龙吗?”
“见过!巨龙……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巨龙!当时我在公园外面巡逻,后来还被雨淋了!”大鼻子保安大声说道。
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大鼻子保安发现自己说完话后,大家都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大胡子保安顿了顿说:“当时……那条巨龙的爪子上就抓着黑魁,我应该不会看错。”
“后面呢?”许久,白皮肤保安轻声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
大胡子保安扫视了一遍整桌的同事,他在用眼神告诉大家“不要说话,不要做太多的猜测”。
大鼻子保安有些憋不住,他上半身直了起来,嘴唇翕动;白皮肤保安拍了拍大鼻子保安的肩膀,大鼻子保安才长呼一口气,眼睑低垂,沉默地将一块糕点塞入嘴中。
喝完了最后一点牛奶,雪歌带着阿南,踏出酒馆大门,打车离开了冬火城。
车门开启,雪歌从车里钻出,呼吸了一口户外的新鲜而冰冷的空气。
公路的前头,是一片草地。
宽阔而平坦的草地上,零零星星地坐落着十几个木屋,一条蜿蜒的小溪如同一条银色的长蛇,趴在草地之间,看不到尽头。
冷风不停地吹着,虽然不猛烈,但是凉意十足。
按理说,此刻阿南应该戴上兜帽,将双手**口袋里,娇声说着:“勇者大人……好冷呀。”
但是,她没有。
此刻,她只是低头沉默,在思考着什么,她似乎忘记了寒冷。
“小南……”雪歌转身看向阿南,“你觉得冷吗?”
“啊?有、有点冷……不用担心”
阿南听完雪歌的话后,略显慌乱地戴上兜帽,拉紧上衣。
雪歌轻轻一笑,从银色轻甲内侧取出一条灰色的围巾——这是雨柔当初送给他的礼物,他以前一直用不上,现在终于有机会用了。
“这条围巾给你……”他说,“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谢勇者大人。”
阿南接过围巾,将它披在粉嫩的天鹅颈上,她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还合适吗?”雪歌轻声问道。
“嗯!”阿南点了点头,脸颊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小南戴着很合适,很、很温暖,也很……漂亮。”
“那就好。”
雪歌取出地图,看了看现在他所处的位置:
他正呆在冬火城外的东侧,现在他需要继续向东走,才能够抵达醉云山。
醉云山,承载着雪歌的童年记忆。
他曾在那里,和紫姬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欣赏春雨过后山麓间冒出的绿芽。
除此之外,那里也有着他不太愿意回忆和面对的东西,他将这些往日的破碎故事,藏在心中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如同一片**中隐秘的暗礁。
“勇者大人,前面都是小小的房子呐,我们走过去以后,要住在里面的一座房子吗?”
阿南脸上的沉默阴霾在围巾披上身的一刻消失殆尽,她现在笑容灿烂,看起来很兴奋。
“走过去的时候再看吧……”雪歌说,“总之,我们不会没有地方住的。”
几名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穿着运动卫衣和运动鞋,看起来是游客;再此其中,有一名带着黑色防风帽的男人向雪歌走来。
雪歌认得出来,这名黑色防风帽男人,是勇士修炼阁里的一名B级勇者。
防风帽男人利索地从运动裤里拿出一封密封好的牛皮纸信封,并将其递给雪歌。
“你好,这是给你的信件。”他说。
雪歌接过信封,防风帽男人就转身混进了人群中。
雪歌裁开信件,读起信件上的文字:
“大木头,在你拆开这封信之前,你肯定已经猜到是男人婆寄给你的信。”
“男人婆也希望这是心有灵犀的缘故,但实际上不是啦……那位给你送信的人你应该认识吧,他是我们勇士修炼阁的B级勇者。”
“他能够被派出来,就说明勇士修炼阁已经好多啦,所以首先希望你不要担心男人婆这边的工作。”
“还有,姐姐妹妹们那边也都没什么问题,一切照常……就是大家都比较想你。”
“当然,男人婆也不例外。”
“大木头,男人婆想你呀。”
“嗯……黑暗之海还在不断地出手,我们才刚发现,很多过去看似独立的案件,实际上,都是黑暗之海成员做的。”
“比如半年前的‘红衣男孩’案件。当时,一个爱穿红色裙子的男孩游泳时沉入湖底,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大家发现男孩的臀大肌血肉模糊,巨大的锯齿状创口一直延申到下背部……当时,我们以为男孩是被湖里的鳄鱼咬伤。现在我们才了解到,男孩是在游泳时被血武(染)抓住,拖入湖底,玩弄致死,为了掩盖因玩弄而损坏的部位,血武(染)干脆用锯齿状弯刀割去了男孩的臀部……”
“还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这边也应该知道了。就是你当初救阿南的时候,遇到的人口贩卖团体,最近也是动作频繁。”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人口贩卖集团叫做‘血腥屠宰场’,它的前身是血武领导的人口贩卖组织。‘血腥屠宰场’的幕后金主,我们现在还没有搞明白。”
“他们联络的方式太隐蔽,以至于负责抓捕、买卖人口的成员,都不知晓关于他们上级的任何信息。”
“不过,我们猜测,‘血腥屠宰场’的新成员加入仪式相当特殊……我们抓住了好几位‘血腥屠宰场’成员,一旦我们问起加入仪式时,他们都神情激动、语无伦次,双手不停地比划,但是,什么有效的信息都说不出来。”
“有一名‘血腥屠宰场’成员,在被询问了加入仪式之后,当晚兴奋至死,在死掉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睁得很大,嘴巴张着,肌肉扭曲。”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重点。以前写自由联想日记的时候,男人婆不知道该写什么,现在给大木头写信,男人婆握住笔就写个没玩,几天多没有见到你,男人婆就觉得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你说呀……现在,都快要到上班的时间啦。”
“既然是写给大木头的信,重点应当放在大木头的身上……前面聊了很多工作,不过男人婆不是只知道工作的人喔!”
“最后,男人婆祝大木头一路上的麻烦可以少一点,然后能够顺利找到红樱,然后她会把黑暗之海的信息都告诉你……”
“咦,怎么又聊到工作啦?!”
“工作真的不是男人婆生活的全部喔!……紫姬照顾家里的姐姐妹妹,然后男人婆照顾紫姬。”
“男人婆也想照顾大木头。”
“嗯,所以,男人婆和姐姐妹妹们永远都在家里等你啦!”
一段时间过去,他显然已经读完了信纸上的文字,但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信纸。
“勇、勇者大人……这是你同事寄给你的信吗?”
“……嗯。”
“女同事吗?”
“嗯。”
想到雨柔,雪歌不禁露出深情的笑容。
阿南眉头微蹙,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