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把我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放到我手里,说:“你先出去买点菜,一小时后再回来。”
她把我推出门外,把门关上。
我想到她能空手射子弹,决定不反抗,老老实实听从安排。难道要我去警察局报警,说有一位疑似狐妖的美女非要来我家当我老婆?
报警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引来了特殊部门把狐妖收了,我还是会有点愧疚的。
我想到了吸血鬼大院里的那群少女,不知道她们最后的下场如何。
我散步到附近的超市买菜。
为什么不去菜市场,因为菜市场有点远,而且人太多,而且无法一次把所有东西都买全。
买点青椒,回去炒鸡蛋。买点黄瓜,回去炒鸡蛋。买点番茄,回去炒鸡蛋。买点蒜苗,回去炒鸡蛋。买点木耳,回去炒鸡蛋。买点蘑菇,回去炒鸡蛋。
买点大米,买点调料,买瓶洗洁精,买袋洗衣服,买两副橡胶手套……
卧槽,这么重,袋子勒的手心疼。
回去的路上,我走走停停,走五十米就要坐下来歇歇。看着大爷大妈拎着袋子健步如飞,我一点都不羡慕,因为锻炼身体实在太麻烦了。
磨蹭了一小时,我回到了家。
屋里面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了,连垃圾都消失了。门上贴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你家真穷”。
超自然事件,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种超自然事件。说是有一种妖怪会变成家庭一员混进家中,然后将值钱的东西偷走,有时甚至会把小孩也偷走。
原来这种妖怪是狐狸吗?不对,她战斗力那么强,何必用偷的,直接抢不也行吗?
嗯,或许她觉得抢太没有技术含量,偷才能彰显技术。
总之我惨了,房子是租的,家具是房东的,东西没了我要赔。
我赔个鬼,直接提桶跑路。报警是不可能的,难道我要说东西被狐妖偷走了?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喜滋滋的想有个狐妖老婆?
哈哈哈哈,想得真美,果然都是做梦。
对了,桶也没了,得先买个桶。
我去杂货店买了日用品和塑料水桶。桶底印着汽车压不破几个字,看得我很放心。如果又又又遇到车祸,我就用这只塑料桶当盾牌。
夜晚,走了很多路的我疲倦不堪,随便找个屋檐下躺着。
天气有点冷,我裹紧了衣服。肚子有点饿,我又裹紧了衣服。
没有身份证,不敢去打工,也不敢用支付宝,身上也没现金。
天空是暗黄色的,看不到星星,只有来往的飞机,将自己的灯光伪装成星星。我曾经以为那是流星,还对着它许愿,觉得这颗流星跑得这么慢肯定是为了让我能多许几个愿望。
我许愿,能够有一份稳定高薪的工作,能够交到温柔漂亮的女朋友,能够成立幸福温馨的家庭。
这些都没实现,毕竟那不是流星,只是飞机。更何况我打过那么的飞机,它肯定不会帮我实现愿望的。
我特别喜欢看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只要有空闲,我就会抬头看天上的飞机,从东南飞到西北,从西北飞到东南……
那么一大块铁疙瘩,竟然能浮在空气中,即使我知道它的工作原理,还是会觉得非常神奇。
除了会觉得神奇,我还会觉得不爽,竟然有人从我头顶上飞过去,实在是太可恶了。所以只要听到飞机的轰隆声,我就会自然的想到高射炮发射的声音,机枪子弹的哒哒哒声音,飞机即将坠毁的哀鸣声音。
隐约记得小时候看过空战的电视,只记得两个画面,连它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不记得了。一个画面是农村的小孩抬头看战斗机飞过,战斗机洒下炸弹。一个画面是飞行员忘记戴手套,赤手按着什么按钮。
空战类的小说和游戏都没接触过,看小说太累,玩游戏太菜。
我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一只流浪狗——也许是流浪狗,因为它很脏——走到我身边。
它说:“小伙子,有心事?和我聊聊呗!”
我没心事,只有胃事,我的胃想要被填满。
我说:“和一只流浪狗有啥好聊的。”
它说:“哈哈,别看我是流浪狗,我却是一只有理想有内涵的流浪狗。我正在整合周围的流浪狗势力,即将登基成为野狗王。小伙子,要不要跟我混,我封你为人头军师。”
“工资怎么样?”
“955,工作轻松,节日有福利,假日不调班不倒班不加班,加班全部三倍工资。底薪三包狗粮。”
“可是跟着流浪狗混,我觉得丢人啊。而且感觉不太稳定,万一我人到中年你们却散伙了,我一家老小怎么办?”
“这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你现在该考虑,找个能容身的地方,而不是在这挑三拣四的。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你已经处于近忧之中,有什么资格远虑啊。”
我大惊,果然狗不可貌相,这条狗果真不一样。说不定它真是天命之狗,是注定要成为野狗王的公狗。
然而思考再三,我还是拒绝了,我不想跟任何人混。我打算先去三和看看,那里还藏着一只男性吸血鬼,如果能找到他,就让他咬我一口把我变成美少男。
只要变成了美少男,我就发达了,找个富萝莉包养我就好。
理想是美好的,我知道现实是残酷的,就算变成了美少男,估计我也找不到富萝莉。因为富萝莉多半喜欢没什么用的废大叔。
我这个年龄是最尴尬的。对于富萝莉来说,我年龄太小不算是大叔,对于富婆来说,我年龄太大不算是正太。
也许这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年龄段,这是一个该去不断尝试、让人生稳定下来的阶段。所以谈恋爱要么在毕业之前,要么在立业之后,中间这段纯属浪费时间。
没有丰富的经历,萝莉不喜欢。又过了单纯的年龄,富婆不喜欢。就算一对同样不上不下的男女凑在一起,多半也燃不起爱情的火苗,而是擦出矛盾的火花。
我乱想了这么多,不为别的,就为了说服自己,我现在单身是合情合理的。
早谈早享受,晚谈享折扣,不谈打光棍。
我要坚持我的死宅道,成为顶天立地的死宅之王。一只流浪狗都想成为野狗王,我好歹也是有家的死宅,凭什么不能成为死宅王呢。
哦,现在我没家了,我的死宅道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没有家的死宅,根本就不算是死宅啊。
我没什么话好说,但是流浪狗挺能说的,它说得多了,我也就偶尔接上两句。一夜过来,我也说了不少话,这是很少见的。
晚上没睡着,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却特别困。然而这时候我口干舌燥,想喝点水,就带着空矿泉水瓶去公共厕所的水龙头下接水喝。我不知道这里的水干不干净,能不能喝,但也顾虑不了这么多。
看着水瓶上农夫山泉的牌子,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农夫山泉就用有点甜的广告语了,我看了这个广告,就非常想喝这个有点甜的山泉。当时我不知道那只是矿泉水而已,和康师傅今麦郎是一类东西。
想喝农夫山泉这事,很快就忘了。直到很久之后买到农夫山泉,才记起这个小时候的愿望。康师傅一块钱一瓶,它要一块二,难道就是因为它有点甜?我舌头不灵,没尝出来有点甜,所以很失望。还是可乐更甜。
小学时没喝过可乐,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上初中了才接触到可乐,喝第一口时的那种味道,我记忆深刻,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东西。
百事、可口、非常,三个牌子交替着喝,很快非常可乐就被我排除了。喝得多了,也许是心里因素,总觉得可口可乐更对胃口,于是很少买百事了。再后来,牙掉了半块,就发誓不再喝碳酸饮料。
我又回到了农夫山泉。
我把接来的水倒进小盆里,给流浪狗也喝点。
看着它舔着水,我又想起来一个有意思的事。看李百川的《绿野仙踪》,里面有一段主角听墙角的事,说是听到屋里传出来狗舔浓汤的声音。
当时我不知道那事和狗舔浓汤有什么关系,也是后来手机能上4G网了,才知道那声音是真的像。
这本书我没看完,因为写得不刺激,和起点的修仙小说比起来差远了。
蜀山剑侠传我也尝试看过,也没看下去。但是因为还珠楼主这个名字,我记住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诗。我对这句诗怨念深重,因为我想起来,学生时代喜欢上的每一位女生,都是已经有男朋友的。
可能这就叫命运,象征着我永远落后别人一步,象征我找不到女朋友。
我枕着垃圾桶里捡到的小纸箱,闭着眼尝试入睡。
流浪狗在我旁边坐起来,两条后腿交叉盘起来,两条前腿交叠放在腹前,呼吸悠长,可以见到一股气流在它的躯体与天地之间交流。
我睁眼看着它,甚为感慨。我做人做得这么失败,连条狗都不如。狗都有动力修行前进,我却甘愿平庸,逆来顺受。
感慨完了,我继续睡觉。
感觉没睡多久,我就被车辆来往的声音吵醒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就去公共厕所接点水,洗脸洗头,顺便冲了个澡。水很凉,要一鼓作气的当头浇下去,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如果一点点的蘸水擦,就会越来越冷,然后不敢继续洗。
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我徘徊在早餐店周围,目标是客人吃不完扔掉的、还热乎乎的包子豆浆。
有位好心的小哥把自己的包子送我了,我不知道该不该接。他把袋子塞到我手里,就去公交站台等车了。
我坐在路边吃着包子,喝着豆浆,想着今后的出路。
一个地方不能呆太久,否则会被人眼熟。万一房东报警了、警察发布了全国通缉令,我就有被人举报的危险。我现在的身份是畏罪潜逃的罪犯。
吃完早饭,多捡了点剩包子当储备粮,我就拎着塑料桶继续赶路。
流浪狗已经和我道别,它要继续自己野狗王的征途。
走路是很累的,尤其是走非常远的路。我的腿和腰都疼,不得不走一段歇一段。好在这段旅途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路上没有竞争对手和我争个先后。只要我还在继续走,我就没有输,我还在赛道上。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天,我已经走到了百里之外的城市。
我到底要去哪,我要去做什么,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我在一处公园里修整,打算多停一些日子。这里有几根很粗的水泥管道,人躺在里面正好能遮风挡雨。
我把换下来的衣服简单洗了洗,晒在公园里的单杠上面。我坐在水泥筒上,看着衣服落汤鸡一样瘫痪在单杠上,不停向下滴落水滴。我自己都觉得,太过碍眼,说是有伤风化也不为过。
晨练的人穿过小公园,都会向单杠上看一眼。我不知道他们会想些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会怎么想——卧槽,哪个沙比在这里晾衣服?
大叔大婶们聚在一起,跟着音乐做运动。一伙人在练太极拳,一伙人在练太极剑,一伙人在练马王堆导引术。太极拳和导引术我也会,但是太极剑没学过。
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要学这玩意呢。
也有不少年轻人跟着练,我看了下时间,都快九点了。见鬼啊,这些年轻人哪来的时间在这练功,他们不用上班吗?
我坐在水泥筒上看着他们,很不解。估计他们看着我,也很不解。
在水泥筒里窝了一个星期,我提着桶背着包继续徒步前行。天气要变冷了,我要赶在秋分之前走到南方去过冬,至少要走到两广地区,冬天才能不怕冷吧。如果能走到海南那就最好,但是中间隔着海,我不知道中间有没有步行通道给我走。
候鸟为什么来回飞却不会迷路呢。我的手机没电了,也不好意思去店里偷电冲,以前比候鸟更精准的导航功能消失了,只能一路追着太阳前进。
我遇到了一些流浪者同伴,也许大家和我想的一样,都想去南方过冬吧。无论什么动物,想要过冬都不是容易的事啊。我想起一位吧友养的乌龟,因为太瘦在入冬就冻死了。
说到乌龟被冻死,我又想起一件事。以前住的楼下有个砖头砌成的水槽,里面会养一些鱼和乌龟,基本上是养了死,死了买,买了养。
一七年还是一八年,冬天大雪,特别冷。我偶然间往水槽里一看,发现整个水槽从上到下都冻住了,里面的鱼和乌龟都在,被冰块一起冻住。我很好奇,鱼和龟是先被冻死然后冻住,还是先被冻住后被冻死。
我坐在路边休息,看到不远处停下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我只认识那是保时捷,什么型号就完全不懂了。保时捷这个牌子,还是我蹲监狱时狱友告诉我的(上一条世界线),我以前只闻其名,没见过(没记住)牌子。
一位美女从车上下来。
咦,这不是我老婆吗?
口误。这不是浏览器吗?
于是我大喊:“嗨,浏览器!还记得我吗?我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