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介,杀了他没问题吧……”阿弥神漠然于心中问道。
然而,却没有听到内心的回音。
“良介,你要明白当他以神谕者的身份出现时,已经注定了结局,不是你我死,就是他亡。如果你还下不了决心,就由我来帮你下吧。”
阿弥神说着,周身渐渐被风雪所围绕。
“阿弥神,让我自己来吧。”
风雪,突然停顿了下来,而后渐渐消散一空。
因为传入阿弥神脑海的声音,是沙哑无比的声音,仿佛心力交瘁般。
“交给你了,伙伴。”阿弥神嘴角泛着鼓励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
此刻的良介仍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而后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朝着自己走来,脸上带着淡然自信的微笑,他的右手高举着仿佛要帮自己鼓励打气般,而良介自己条件反射的同样抬起右手。
——啪。
两个‘良介’合掌交错而过。
以阿弥神代表的‘良介’渐渐走进了良介身后的黑暗,将前方的光明留给了良介自己。
良介,面无表情,走出了光明。
重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屠阳炎。此刻的他早已变了模样,双眼完全被璀璨的蓝光覆盖,额头上闪烁着一个蓝色的古老字符。
然而,在看到屠阳炎的表情后,良介却是展颜一笑。
——那是满足的笑容。
——因为他眼中的屠阳炎,面容神色间流露出情绪是与自己的心是一样的
——痛苦。
“回答我!希伯莱!为什么会这样!”
屠阳炎大吼着,脚下蹬地爆出无数碎石,身体腾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良介激射过去,一记凌空扫腿,狠狠扫向良介的胸口。
良介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只是呆然站在原地。
屠阳炎的眼神微微一滞,攻势不由减了几分,但即便如此,仍是狠厉扫在良介的胸膛。
只闻砰的一声闷响,屠阳炎这记扫腿,将良介如同子弹般狠狠打进了石壁当中。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躲闪!看不起我吗!想博取我的同情?说啊!”
屠阳炎攻势未停,飞踏着步伐,临驾在良介身上,拳脚如同机关枪般,尽数落在良介身上。
拳拳到肉,偶尔有骨头的断裂声传来。而良介身周的石壁已是凹裂了。
裂缝,正在疯狂蔓延扩散着。
“给老子说点什么啊!”屠阳炎停下了攻势,猛然揪起了良介衣领,于此同时,四周的石壁亦是抵挡不住,尽数崩倒在旁。
“咳、咳……”良介咳出了几口血沫,滴落在屠阳炎的手臂,黑发早已凌乱不堪入目,披散在脸上,那身象征着莱伯学院的制服已是破烂不堪,满是尘灰。
如同浑身没了骨头般,良介软绵绵的任凭屠阳炎揪着,缓缓张了张嘴,却是咧起一抹弧笑。
“你、想听什么呢……”
屠阳炎周身不住颤栗着,额头的蓝光闪烁不定,不由狠狠摇晃下脑袋,狂啸一声将良介狠狠摁进身后的碎石之中。
“我想听什么……我想听你的辩解啊!快点给老子辩解啊!你不会背离这个世界的秩序!而是活生生的活在这个秩序中啊!”屠阳炎狂吼着道。
良介依旧是笑着,口中不断咳出鲜血,轻声道:
“辩解?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屠阳炎的表情不由一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是猛然抬起右手——
“你简直大错特错!你他妈错在与世界的秩序为敌啊!”
“放你娘的狗屁!”良介猛然一脚踹出,狠狠印在屠阳炎的胸口,将屠阳炎直接送进了对面的岩壁。
只闻轰隆一声巨响,石壁疯狂塌陷成碎石,眨眼的功夫便将屠阳炎埋在当中。
“本大爷有什么错!莫名被送到这个世界!莫名的跟一头龙融体!莫名被告知真正的身世是人类跟魔族的孩子!莫名其妙的走向背离秩序之路!本大爷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是我的错吗!你他妈的告诉我啊!”
良介摇摇晃晃从石堆中站起身来,周身骨骼发出骇人的声响,头颅深深后仰着,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缓缓行走在石台上,亦步亦趋。凌乱的黑发遮掩住了他的眼眸,让人无法透过双眼才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呵、呵呵、呵呵呵……”良介笑着,开怀的笑着,最终双腿一软无力跪倒在石台上,双手无力撑在青石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不住颤栗着。
然而又是一声轰鸣巨响,屠阳炎从石堆中骤然狂跃而起,眉尖鲜血淋漓的他,就这么朝着跪倒在地的良介冲落而去。
之后,用力将良介推倒在了青石板上。
——砰!
以二人为中心,周围的石板均是纷纷塌陷入地,露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就不要走向那背离秩序之路!给老子走回来啊!老子管你是人是魔是龙!你给老子走回来啊……你是老子……”
屠阳炎咆哮着,但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硬噎了起来,整个人伏在良介的胸膛上——
“你是老子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子的第一个朋友,却要跟老子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为什么……”
屠阳炎,就这么伏在良介的胸膛上,如同婴儿般啜泣地哭了起来。
良介嘴唇微张着,将右手臂横着搁挡在自己眼前。
——明明全身上下都痛楚不已,却没有心中的痛楚强烈。
阿弥神从头到尾都是在默默观看着,并没有出手相助,因为屠阳的攻击看似猛烈,事实上真的便只是纯粹的拳脚攻击而已,连一丝斗气没有沾上。
然而,阿弥神却不明白,良介究竟要怎么做,他的心中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
明明心血早已交融,但阿弥神却是依旧看不透良介的心。
——司马良介,你究竟想怎么做……
良介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单单只是吸一口气,都让他周身疼痛欲裂。
但良介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因为比痛上千百倍的,都早已见识过。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良介沙哑的、缓慢的、轻声说道:
“抱歉……老屠,我,司马良介,从未走过回头路……”
于此同时,于甬道的尽头处,一个纤弱的身影无力跪坐在地上,双手仅仅捂着自己的眼睛,但仍是捂不住那喷涌而出的泪水。
——琳·克里斯蒂娜,在最不该到达的时候,抵达了不该沦为战场的战场,听到了——
——最不该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