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们重重包围了良介,而良介却是极为认真的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有陌生的脸孔,也是熟悉的脸孔。
每一张脸孔都是挂着同样的表情。
那是疑惑,茫然,不知所措。
沉默不语,所有人的喉咙都仿佛堵着一块铅。
时空仿佛静止了一般,良介的声音亦是老了十岁。
明明身处重重兵刃的包围,他愕然抬起手指,指着一名年过三十的士兵。
「我记得你……」
沧桑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当初西西里点兵的那段时光。
年过三十的士兵,却是在这一指下,浑身不住颤巍了起来。
那似曾相识的场景,划过他的脑海。
然而,良介只是莞尔一笑。
「当年柔弱的仆人,如今也是成为了尤利西斯的手下精兵了吗……好!」
良介用力道了一声,随即又是一声爆喝。
「好!」
铿锵一声鸣响,该士兵手中的剑却是掉在了地上,泪水竟在那风霜岁月的脸上蔓延流下。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看着正中央的银金发男子。
是的,他的脸蛋比起以往更为成熟稳重了些,发色也有些许的变化,身材也魁梧了不少。
真的是他吗……
没有人敢出言询问,更别提相认,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手指,来回移动着。
「费迪是你什么人?」
那纤细的手指却是指着一名年轻的新兵,目光如剑,如同一头初生的虎崽。
然而,那名年轻的士兵在听到『费迪』二字后,但锐利的目光却是在一瞬间软化了下来。
「正是家父……」
年轻士兵低声道。
「是吗,他还好吗?」
良介的声音有些发颤。
「家父已经为西西里光荣捐躯了」
年轻士兵咬牙说道,深深低下了头。
位于中央的良介身躯猛然一震,一股悲怮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渐渐弥漫在这种村落内。
空气,都因此沉重了起来。
所有的士兵们都有一股错觉,仿佛此刻置身不是在这简朴无忧无虑的村落,而是回归到了沙场。
回到那场充满腥风血雨的惨烈战场。
渐渐的,士兵们越围越多,渐渐的将中央的良介团团围住,却没有人有一丝逾越的动作。
「抬起头来!」
沉重的空气中猛然传出一声爆喝。是良介,正面容狰狞的对着那年轻的士兵吼道。
「费迪可没有你这种软弱无能的儿子!」
「我没有无能!」年轻士兵大声回应,眼中含泪。
「那就握好你的剑!」
良介喝道,手臂渐渐无力垂下。
——我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已经不是统帅了,西西里的危机也解除。
——我还在自以为是的做些什么!!!
「抱歉……我激动了」
良介低声说着,眉宇间挂着沉重的寂寥。
是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自己还揪住不放干什么?
他们已经从阴影中解脱出来了,自己又何必再将他们带入新的阴影之中。
属于自己的道路,太过漫长,亦太过坎坷。
如果可以,真的就想这样默默无闻,一直以希伯莱的新身份苟延馋喘下去,直至自己有一天能拥有与帝国抗衡的能力,与神对决的实力,那么假如真到了那一天,自己是否能毫不犹豫的大声宣告世界——
没错,我希伯莱就是司马良介,我是西西里城的统帅,我还活着!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已经有太多人的人跟随自己而走向了坟墓,自己真的不想再牵连更多的人。
猛然之间,一个错觉闪过脑海——
自己,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或许自己应该乔装一番再过来的。
我……该怎么做?
良介仰头望天,烈日如火高悬头顶,却无法化解他内心的坚冰。
一直以来,都是游离在『希伯莱』与『司马良介』两个身份之间。
痛苦,矛盾,纠缠不清。
——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牵涉到自己的事情而受到伤害。
这是脑海里最坚定的想法,也是最初隐藏『良介』的初衷。
然而,在经历的一些事情后,良介的想法渐渐有所松动,索性用上了『顺其自然』的借口欺骗着自己,半推半就走到了这里。
然而到了真正面对的这一刻,却是陷入迷茫。
——我真的要在这里把所有人牵涉进来吗?
或许只需要像老朋友一向互相唠叨家常,但是西西里为何一直至今都没有人任职统帅一职?
缘由何在,良介自己也心知肚明。
真的可以只像老朋友那般寒暄吗?——不可能的吧,若是这帮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而言,就算知道自己要颠覆帝国,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身旁。
——越是如此,良介的心中便越是纠结、痛楚。
一切都与自己的目的背离着。
要实现未来的道路,终究一天自己会站在这个帝国的敌对面。
所以,这个时候,放弃才是最好的吧?
然而,在这等沉重的氛围下,却有一声沙哑的声音正努力尝试着打破。
「是……统帅大人吗?」
一声既起,声声俱到。
「是统帅大人没错吧?」
「虽然比以前而言模样变了一些,但是没有错吧?确实是统帅大人吧?」
「统帅大人是你吗…」
「司马统帅!是你吗!倒是回答我们啊!」
「……」
士兵之中,渐渐传来陆陆续续的低语声,而后声音渐渐增大,从试探性的询问,转为疑问,变为质问。
然而,位于这股浪潮中央的良介却是默不吭声,刘海如雪,化作冰霜笼罩了他的表情。
士兵们纷纷向前拥簇着,将他团团围住,却始终没有逾越那道下属与上级之间的间距。
然而,无论如何呼唤,中间的男子依旧没有反应。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沉着的喝声。
「怎么回事?在喧哗些什么?身为士兵连最起码的军纪都没有吗!你们已经影响到尤娜小姐的歇息知道吗!趁着大将军未动怒之前,通通都给我闭嘴!」
来者是丹尼斯,此时正一脸不耐烦的走了过来,他的身旁跟着正好碰上一块的肖恩。
正到丹尼斯将尤利西斯的名号都抬了出来,而良介又是始终未予以承认,士兵们最终仍是一脸愤然的闭上了嘴巴。
虽说极其不愿,却也是为丹尼斯让出道来。肖恩正欲跟上,却是士兵们冷然拦了下来。
随着士兵让出的通道一路走去,丹尼斯也是察觉到了喧哗的由来,看着仍被士兵包围在中央的银金色男子后,丹尼斯的眉毛不由一跳。
——即便发色换了,但是基本的发型,还有那张令人嫉妒的脸蛋,都是如此熟悉。
——毋庸置疑,这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是你吧?当初试验九区的人,还记得我吗,我是丹尼斯」
丹尼斯面容狰狞的发出了询问,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丹尼斯对于士兵为何喧哗的理由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让自己受尽苦头的元凶就在眼前,这让丹尼斯如何去考虑其他事情。
见到良介依旧无动于衷,丹尼斯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见到我们这边这么多人,便怂了?不敢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