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宁推开医院大厅的旋转门,夜幕中的清冷空气同北风一道裹挟着祐宁,带着他缓步挪下医院正门前的台阶。
今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
祐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自祐宁口中向前往扩散,转瞬间便消失在隆冬的寒风中。
两年前刚入警队的自己曾无数次畅想两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谁承想,最后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新年夜都不留下我来吃2021年的最后一顿饭吗?”
祐宁苦笑着看向身后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人——那个高瘦的男医生。
在一周的住院留观生活中,祐宁知晓了这个男人是自己这一年半以来的主治医师,但仍不知他的名字,只能从那些护士们都叫他“王大夫”这个细节上得知他姓王。
“让你留在这里多住一个星期已经算是我送你的豪华新年大礼了。”王大夫绕过祐宁,径直走向停车位,“按照规定,你一年前确诊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把你送到异能者收容区去。”
“但你把我留下来了。”
“我和你的前长官都是过了命的老战友,他让我照顾好你,我就一定得尽心尽力的把你照顾到去收容区为止。”
王大夫微微侧了下头。
“好好和你那些警局朋友道谢吧……哦,你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了。”
“喂,咱们说话能不能隐晦点啊?”
祐宁知道王大夫在同他开玩笑,因此也只是以苦笑来回以调侃。
实际上,王大夫的玩笑并非毫无根据。早在祐宁苏醒的第二天,警局的解除职位通知就已经拍到了祐宁的床头柜上。
这很容易就能想通,毕竟对于警局来说,为祐宁垫付了一年半的医疗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显然不想再接手“已经成为异能者的祐宁”这烫手的山芋,巴不得祐宁赶紧死掉完事。
因此,祐宁现在将面对的,是一段全新且未知的人生。但祐宁如今思考自己的未来,除去满天的无助与绝望之外,便再无多余的期待。
“来吧小子,我把你送到收容区去。”
坐上王大夫的黑色轿车,感受着轿车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推背感,祐宁无言打量着这座同样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跨年夜的城市街道格外的冷清——这并不奇怪,从陨石坠落、异能者大批出现并成为社会乱象时开始,城市的夜空便被全部划分给了戒备的军警。
为了遏制其实已经无法被遏制的异能者犯罪,所有市民的外出时间都被强制界定到了8:00-21:00这个时间段——即使是跨年夜也绝不例外。
祐宁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两个指针都正对着“8”。
车载电台里,新年夜的特殊节目仍在继续。主持人洪亮而富有感情的嗓音即使隔着一道电台也令人振奋,分布在全国的四个分会场上,人们正为庆祝跨年而锣鼓喧天。
而在车窗外的街道中,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合上了加固铁闸门,路两边已基本没有行人。
警车与装甲车穿越大街小巷,停在了每一个十字路口。无数个联通自动报警的监控探头正以三十秒为周期滚动巡视夜幕下的冷清城市……
2021年的最后一个夜晚,东绥市在一如既往的戒严中度过。
“想跑吗?”
王大夫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什么意思?”祐宁不太理解王大夫这句话的用意。
“你以前是警察,这个年代人们对异能者的态度你也都知道吧?”王大夫双目有神的看着被车辆远光灯照亮的郊区道路,“去了收容区,你的未来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跑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和我以前的同事打一架然后被击毙之外,我还能有什么结局呢?”
祐宁苦笑着,住院的这七天以来,祐宁早已经放弃了去怀有希望。
“我已经想通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王大夫没有回话,只是继续让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黑暗的公路上。
不知在一片昏暗的街道上行驶了多久,亦不知通过了多少道军警的关卡,当分针指到“10”的时候,轿车终于停在了由沙袋与铁丝网构成的坚固“防线”之前。
“就送你到这里吧。”
王大夫将轿车熄火,车门解锁的声音响彻车厢。
“这是你的异能者身份牌和标识章,把这些东西戴到衣服上。”
“我知道的。”
祐宁接过王大夫递过来的那两个明晃晃的银白色卡片,较小的卡片上蚀刻着“祐宁”两个宋体汉字,还有祐宁身为异能者的专属二维码。而较大的卡片上,则记录了祐宁的异能者身份编号与户籍信息。
“我有拜托我以前的病人关照你,她现在应该就在收容区门口。”
“……好的,谢谢你了。”祐宁最后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医生,他正出神的盯着收容区前由军警重重把控的沙袋铁丝网防线。
“那我走了。”祐宁说完便拉开车门,寒风再一次将祐宁包裹,现在的气温似乎比刚才更低了。
“喂,小子。”
还没走几步,祐宁就被轿车里的人叫住了。
“记住,别让这里面的人知道你以前是个警察。”
黑色轿车与王大夫的忠告一同逐渐消失在寒风滚滚的夜色之中,直到已经彻底看不见轿车的尾灯,祐宁才转过身来,长长的呼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用醒目汉字标记出的“东绥市异能者统一收容区”的钢铁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