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哲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这倒不是因为穿上人字拖后多了什么特别的领袖气质。只是因为老哲的发色比较特别，黄色和褐色的和黑色的长发相间，褪色了的、没褪色的和没染上的头发混在在一起，完美的表现出老哲的中二染发史。
老哲刚看到我，就对我抱怨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你滴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现在好，本来不想出来的都给你喊出来。”
我说：“好歹这么久没见，你也不来接一下。”
老哲说：“有什么好接的？直接地址一报直接到我家里不就行了。难道你还期望我帮你拿包不成。这下好了，平白又耗了那么多能量。”
我说：“这点能量折成饭钱，估计都不够上次公共厕所。”
老哲又说：“怎么能用这么狭隘的观点来看呢？你视野要放大点，要放到集体、国家层面上去看。咱们现在要响应国家的号召，要讲低碳节能，就连开个灯也要好好考虑哪间屋子的要开，那间屋子的不用开。再把视野放大点，放到全宇宙的层面上讲，宇宙的熵是增加的，所以能用的能量是有限的，每把能量耗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就相当于加快了宇宙灭亡的速度。”
我心里想着老哲除了发色外果然还是没什么变化，于是跟着老哲往前走去。随后我把路上的事情说了一通。
我说：“你们这里的厕所名字还挺特别的。叫什么不好，非要叫便利店。”
老哲说：“嗨，你别提这事了。他们公共厕所不是搞大竞争吗，就想办法让别人来上他们的厕所。然后几个老头想着厕所要有竞争力的话，肯定要有标志性，就想取个洋气点的又朗朗上口的名字。便利店这名字一听就很朗朗上口，直接被车站旁边那个老头拿去用了，当天就挂上了霓虹灯的牌子。别的老头也想要的，结果直接被抢了去，气的差点和那个老头打起来。”
我想着这公厕的商标还带抢注的。
老哲又说：“反正便利店的名字没了，老头还可以取个别的名字。之前被抢注的那个老头说，你做便利店，我就做高端厕所。然后去网上一搜，回头就取了个‘飞翔体验店’的名字。老头还说，你看我这是体验店，名字就比原来那个不知道高端到哪去了。”
我问：“这‘飞翔’又是个什么说法？”
老哲说：“那老头说，既然是高端的厕所，我这厕所里的马桶肯定要比别人的高。然后他回头就去工地偷了几十块红砖，把蹲坑给砌高了，说让人体会‘翔飞在空中的感觉’。”
我说：“那有什么好体验的啊。”
老哲说：“你这还真的说对了。那个老头请着别的厕所老头去他那里体验了一把，结果出来，那几个老头说，你这坑太高了，掉进去的东西把水全溅出来了。这老头不信，每次都要自己用不同的姿势体验一把，想找个不把水溅出来的姿势。后来就连老头自己都不去体验了。”
听到这里我笑出了声。随后我说：“那他这厕所还能开得下去吗？”
老哲说：“开啊，怎么不能开。老头不买账，但年轻人买账啊，听这名字高端，各个都想着去体验一把，就连在家里都要专门跑到那里去上。后来前面那个便利店的老头又看不下去了，让人把自己厕所那破木门换成了玻璃门，说显得高端，结果还不是干不过别人。”
……
和老哲走了好长一段路，回头就走到了一家高端社区门口。保安室里的保安坐在位置上打着哈欠，门口的老阿姨牵着一只白色的泰迪狗从小区内走出来。泰迪看着门上的铁柱就想抱上去蹭，却被老阿姨一把拉开，结果泰迪又跑去蹭别的铁柱子去了。老哲看准时机一把扶住要关山的门，带着我走进去。
我看了看浅白色的铺的整整齐齐的地砖，想着老哲在这里混了那么久，竟然还混了不少名堂出来。这样的小区，在我原来的那个城市至少都要好几万一平。
我问：“你住这里，花不花钱啊？”
老哲说：“也没花多少，分期也就一半工资吧。你一高中生管那么多干嘛。”
我心里想着人不可貌相，老哲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多少，鞋子也只有人字拖，发色也还残留着杀马特的形象，不过俨然已经晋升为小资产阶级了。
然而老哲带着我七弯八拐，却直接带着我走到一面低矮的围墙前。随后老哲跳上去，把手伸到我前面来，说：“上来。”
我说：“我还拿着包呢。”
老哲说：“丢过来。上来啊，你又没穿裙子，还怕走光不成。”
我拉着老哲的手，轻轻攀上低矮的围墙。从围墙上下来，高端的住宅区摇身一变，变成了低矮的小平房。地面没有砖石，只有勉强整理过的裸露土地，和路旁的杂草结合起来，一看就知道这路是被人踩出来的。
我说：“你就住这里？”
老哲说：“不然呢，你还以为我有电梯房住不成。”
我心里想着果然从外貌就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钱，如果老哲住高端小区的话，天天踩着人字拖顶着被染成各种颜色的发型走在里面肯定也不好意思。
随后老哲带我走进了其中一栋楼，用力的跺了跺脚。昏暗的黄光慢慢亮了起来。
我说：“还挺好的，至少有个声控灯。”
老哲说：“好个屁，这一脚要跺得够大声它才亮，跺轻了它都不亮的。这灯刚换的时候好好的，刚用两天就不亮了，都没人管。还是我踩着梯子修了一下才亮。”
老哲又说：“这个地方原来就是个农村宅基地，原先都是民房，后来搞开发建设，隔壁小区的开发商想要这块地，这里的农民死活不让，说给的钱少。然后这下就直接杠起来了，开发商说再往上的钱没有，就直接在旁边建起来了，就在这里留个小凹口。后来农民说卖，人家还不要了。”
我说：“那不是血亏。”
老哲说：“那是。然后这里的人不甘心，在这里也建了几栋房子，说当成商品房来卖，要和隔壁小区竞争。结果还不是鸟都没人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