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讨厌的触感,我的手到现在还残留杀了那个女孩的触感?”
我盯着那双手,盯上那个无辜狼亚人女孩的坟墓,回想她因为憎恨扭曲的脸容。我就不禁反思,如果我们猎巫団连这样的少女也当成魔女痛下杀手的话,下一次碰到罗慕路斯时,我是否同样的事?
距离约定的时间也不早了,看现况,我们在西北方折腾那么久的战争,北海之巷迟早也会介入我们的事态。我都会跟那位冬将军见面,也会再次碰见罗慕路斯。
我掏出安放暗袋的血字纸団,我还记得当天离开罗慕路斯的迎春花废墟,应该是自己无意识留下信息。内容是大概北海之巷的边境设下奇怪魔法无效化结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可惜,缐索就断了这里,我也不太清楚内头符加什么效果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跟北海之巷扯上关系,但我明白他是当刺杀我这个参与这场内乱的副指挥官的敌人。
「那时候,我们会以敌人姿态相见,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想杀我的话,你就抱有觉悟过来。」
「丽贝卡,我会救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孤独背负。在那之前,请你等我。」
瞄了手上仍绽放的迎春花花环,想起他对我许下的约定,我就无力坐在坟前,瑟缩一角,不禁哀伤地捂脸苦思。
“我真的能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吗?罗慕路斯。”
经历漫长的作战,看到战场上无数死亡、人们自相残杀和无力换救任何人交织的绝望和悲伤风景,我就觉得偶尔回到他身边,再一次见到他也是不错的决定。当然,被他玩弄感情这回事,我还是无法轻恕他。但凌驾这种伤痛和憎恨的又是什么?
“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彻彻底底地爱上他,纵使跟他多次分离和复合,我也无法抑制想还盲目依靠他的思念而活。"
纵使我得知罗慕路斯对我的感情只是过家家的,我会因而深切愤怒、哀伤过,但到最后,我仍然无法怨恨他,只能怀着害怕失去他的悲痛,继续追随他。
我很想见他,我想被他拥抱,我想亲吻他,现在我无时无刻也忘不这些爱慕的感情,无法与他相见的日子,我的心难受如被火焚烧。可惜,我无法将这番感受轻易说出来。
「假若我们两人被迫只能杀死一方,你会杀了我吗?」
对不起,罗慕路斯。到最后我只能以敌人的姿态与你会面,甚至那双手臂也因为沾满血,我也失去拥抱你的资格。像我这种一直狠狠辜负你期望、自私的人,你真还会爱我吗?
“丽贝卡,原来你躲在这里?”
听悉格雷的声音,我立马拭去泪意,挤出冷漠严厉的模样,不容被他试探。
“啊,格雷。大队要离开了吗?”
“果然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刻意替魔女建坟,你也算太仁慈?”
“我只是想弥补心中的的罪疚感,尽快摆脱今天的阴影。”
我在坟前堆下石头,背对他说道,缓缓站起来。我原以为他事后一定不会饶了我,他可能会朝我的后背挥动手刀。但他只是不改和蔼的笑容,若无其事的拍着我的肩膀。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会发生今天的事也是战场上无法回避的事,你该清楚我们只能接受。”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让大肆杀人的战争继续下去,也是正确?”
“你责问我也没有用,一切也尽在伊格兰大人的命令。我们所做的就只有遵从。”
我咬紧牙龈,握紧拳头,鄙视般继续质问他,正如拉涅仁给我的提示,我毫不犹豫戮中他们异端审问官不愿提及的地雷。
“那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刚才命令我们杀害银狼亚人的真正理据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跟「岚山啸谷灭族惨案」的事有关的? ”
“丽贝卡,你不要被那群兽人叛徒和魔女影响了,他们的话只是为了煽动人心的。”
“那你一直坚持否认的话,代表是那群兽人临死前所说的是事实吗?”
格雷听悉后,悠然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拭污秽,然后快速摆动左臂,他的挥击划破我建立的坟墓,摆出充斤杀意的笑脸说道。
“果然,我还是喜欢你安分守己地当杀戮兵器的角色。为什么到现在,一个杀戮兵器会变得爱关心人、拥有自我意识?”
“但我是很宽容的,可以当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不过,不要忘记我才是你的上司,这个军队的作战主挥官,下一次再敢违抗我和伊格兰大人的命令,我不绝对不会让你好受。”
我拖着疲弱的身躯,捡回亚奴摩斯,注视他披上斗篷的身影。但我仍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得知实情后,他仍可以对伊格兰大人残酷无理言听计从,于是充满疑惑问道。
“格雷,你一直满嘴挂上「为了伊格兰大人」,那你又是怎样看待我们在这场西北战区的制造的惨戏? ”
“一直死纩烂打的追问同一条问题会惹人生厌,拜托你改改这种坏习惯。”
“每个人待在战场也有理由。有的检察官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战,兽人是为了抗衡现实的不公义,魔女只是单纯活下去而战,利昂是为了追求权欲践踏他人。但是,你战斗到现在的又为了什么理念?”
那时候,他停驻小石堆的坟墓旁,夕阳的绯红光线渲染他长长的背影,让我看到他好像行走血海的错觉。
“是为了忠心。我坚信的屹站宝座上的伊格兰大人,只有他才是给予我们国家盛强和和平的真正领导者,他所行的一切是绝对正义。为了守护他的管治,我被赋予击退纠缠那位大人的恶徒,除去内部的荆蕀。”
“那你既是我们一份子,为何你不惜多次与我们高唱反调、质疑伊格兰大人的命令?”
“我只会贯彻自己的意念做事,我曾经被人命令活下去追求真相,跟某人约定再次相见。面对失去一切却仍是给予我种种的约定的人,我会为了报答他们,不惜一切往正确的方向迈进。只是仅仅如此。"
“真是有够单纯。你这样处处关心别人是注定不会成就大事。”
此时,格雷交叠双手,冷冷地嘲笑,我也略有不满解释。
“这有错吗?我只是不想看到应当守护国民和击退敌军进犯的猎巫団沦为内斗的战斗工具,特别是注视这一场战争。你也不觉得我们继续下去是毫无意义的?”
“毫无意义吗?在你看来可能是这一回事。但我们确实有努力换来这片土地的安宁。"
“既然换来安宁的话,身为作战主挥官的你该是时候考虑停战,让大家返回皇都?”
我依稀记得梅根提醒我「趁在酿成大患前停下这场战争」,纵使当时的我基于立场矢口否决,但我一直渴望实践她的理念。现在才做该尚算未晚吧?
我顺着与他辩论,不管证词显得站不住脚,就连眼神流露一丝心虚,但我仍坚持拼凑勉强又不完整的言藻说服他,说服他停止只为制造悲戏的漫长和绝望战争。
“无知的人真好。算了,不向你解释原因,你也不会打消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