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周一)
光亮在眼前晃动的感觉,带着无法完全消除的疲惫还是睁开了眼睛。
昨晚忘拉窗帘的缘故,能够看见窗外升起的朝阳,这间屋子原本采光就不错,意识到时睡意已经被完全驱走。但是还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至少在我看来她是处于睡眠状态绝不会被人打扰的类型。
叹了口气,从脖子上拿下了她的手臂。宽大的衬衫几乎被她穿掉,扯过被子遮住了眼前一览无余的景象,作为回应对方只是把被子当作我的替代品继续缠住。
「昨晚说出那种话至少稍稍有点自觉啊。」如今理性健在的我看不下去那无法置评的睡相。
不记得何时入睡,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刚过八点,只是稍有动作全身都会产生连带火辣的痛。
『砰砰砰——』敲门声大清早的响起。
「快开门——」熟悉的声音。
「开门,警察——!」
「……」
穿上外套打开了门,一身便服的巫马扬早已等在门口,脸上残留着睡眠质量不好造成的黑眼圈。
「早,巫马警官。」
「你……」刚要开口的巫马扬应该是被我的模样震住了。
「如你所见,发生了一点小事故。」
「恐怕不是『小事故』,你身上那些是烧伤吧?」容不得说谎的锐利目光扫视着我。
脸、手掌、手臂、腿脚,以及看不到的后背不同程度的烧伤,全被缠上了无法掩饰的纱布,散发着药物气味,我还只能斜靠在门边减轻右脚的负担,无疑脚上也缠了绷带。
「……」
巫马扬瞥了一眼时间。
「从发现火情到完全扑灭,接下来进行了搜查,耗了五个小时,我早该相信直觉来找你。」
没有波及到周边算是比较好的结果,或许放着不管火势也会自己熄灭。
「是说黑宫家么……现在怎样了?」
虽然没有隐瞒的打算,我发现这种毫不关己的问法似乎有些不妥,巫马扬皱起了眉。
「那片偏僻废弃的街区几乎没人住,发现得太晚就是因为某人知情不报——青姬家的,你果然命大,总不会告诉我不知道另一名当事人的行踪吧?」
「啊,那个要稍等——」
身后的屋内传出了响动。
「让开!」
「一下——」
巫马扬推开我直接走进去。
跟进去下一刻看见他愣住了,而坐在床上的萤雪冷冷的盯着他。
「你……你……」
「你……?看警察先生急切的样子,该不会没有见过少女的身体吧?」萤雪露出一丝羞怯的表情扯过被子遮住自己胸口。
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不由得感到胃痛。
已经洗不清了。
虽然不愿相信或许被猜中了,这个动作让巫马扬石化,年轻警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回过头看着我。
「不知廉耻……」
听着有些耳熟的话语,年轻男人耳根已经熟透了,边说着视线移到了一边。
「警察先生在联想什么呢?」一个声音还在继续攻击。
「作为火灾当事人,你们现在跟我回警署接受调查!」
我急忙避让他出了门。
「衣柜里有茉莉姐的内衣,至少请别再刺激他了……」对着床上的家伙低声叮嘱道。
看来又正常的换上了。
……
整个上午我们都在镇警署接受盘问和教育。
黑宫家的火灾最终以一场意外作为原因结案。关于萤雨病逝的情况,虽然作了证,因为是发生在我来到这里之前,而且遗漏了一些关键环节似乎用处不大,也得知了医院曾下达过病危通知书。我的审讯结束后白丞川还在对萤雪进行单独审问,审讯结果没有任何人告知,唯一确信的是,随着这场火灾,萤雪口中那个男人有关的线索消失了。虽然怀疑白丞川是否早已知晓这件事,也仅限于猜测。很在意他们是否得知了那个男人的情况,然而就连萤雪在内相关信息都没有对我透露半句。无论再怎么介意都没有用,只能勉强说服自己不去猜测萤雪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顺理成章,无家可归的萤雪在找到新住处前只能暂时和我同住。
审讯结束后已经是下午,走出警署时两张熟悉的面孔立刻迎上来,两人都还穿着学校制服。没想到他们已经得知了。
「——幸好你还活着店长!」小拓吼着从萤雪手中接过我,一边抱怨着狠狠检查了一番。
「抱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的,恐怕这件事早已传开了。
「阿树哥,听说是一场意外火灾而且在……」
佑茜担心的看了一眼萤雪。
「嗯,我们该说是幸运呢……」现在黑宫家已经不复存在。
和青姬家同样的结局。
没想到火灾和我的烧伤很快就被晾在了一边。
「——神神马马马马马?!!」
「小茜,不要让别人以为JASMINE里发生了什么状况好吗。」我小声劝阻道。
「当然是大有状况了!阿树哥——阿树哥居然同、同……而且还是跟那个女人……我看错你了……绝不承认……」我们的当家服务生正在气头上,解释什么的完全无效。
(……到底心目中把我看成怎样的人。)
「阿树,我理解你——」小拓拍了拍我的肩膀:「长期积压得不到释放,偶然的机会,没能把持住发生了这样那样的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正是玩火般危险而回味的青春写照……」
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同时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收杯子的服务生。
「嘛,的确除了性格扭曲之外其他数值都很高,只要是男人估计——咕呃!小茜痛痛痛要断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单纯只是因为她没有住的地方了。」我叹了口气。
「哼哼,这种事其实不用跟我解(掩)释(饰)的。」小拓淡笑道摇手指。
「我跟夏树之间的联系,是你们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少女一脸平静的说道。
「……」「……」「……」
原来她有听到我们的对话。
整个下午几乎都没有顾客上门。其实有看见推门进来的顾客,但见状立刻转身,被团团围在老虎凳上的我只能对顾客投以抱歉的笑容。
「你们昨晚真的什么都有没发生?」
同一个话题持续到了晚餐过后,小拓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此刻厨房内的气氛不会比这边好。
「……嗯啊。」
「刚才明显迟疑了吧!」
「绝对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
「……我看。」
「身上有她的气味——」少年用双手环抱摩挲起自己的双肩。
「放屁!别以为这种劣质诱导能奏效!」
「没道理。」
「所以说我在你们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那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了……」
「……喂,不要露出戒备的眼神远离我!坐过来!说起来我为什么非得向你解释不可?」
「——听好了,就像之前我说的,阿树哥毕竟是个年轻男人,洗澡时请关好浴室门,更衣也请去浴室,那是在别人家借宿的常识,你有睡衣吗,昨晚他当然是打地铺的对吧。」佑茜随着声音和萤雪一同出现。
虽然感觉她像在告诫不懂常识的小孩子,或许是有预见也说不定。看着萤雪一副毫不在意的敷衍模样,突然又觉得有必要。
看着两人替我操心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事不关己的笑起来。
「啊、阿树又在暗爽了!」
「……」
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我形同废人,在JASMINE也就统计清单收收钱什么的,一天的工作全靠他们三人完成。夜幕不知不觉中降临,收拾好店内的一切后,两人又在面前不忘啰嗦一番才终于离开,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萤雪锁上门后搀扶我回到了住处。
「对烧伤的处理你好像很熟悉?」
「碰巧是以前稍稍学过的一点医疗知识。」身旁的少女摇了摇头,没有想要提及更多的意思。没能追问是否是为了制作昆虫标本而学习的知识。
黑宫家被大火埋葬,那里的一切都没能保存下来,或许萤雨得到真正的安息,铃却永远消失了。
唯一让我感到好受的,似乎萤雪已经从火灾影响中走出,甚至为了照顾我做着不擅长的事。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只有一点。
「夏树,我可以穿绯月小姐的这件睡衣吗?」
抬起头,身穿白底樱色蕾丝边睡衣的少女来到了床边,柔顺纯黑的长发散落至腰际,不得不说睡衣尺寸正好适合,只是没有茉莉姐穿过的记忆。
「……不觉得换上以后再询问十分没有诚意么?」
「抱歉,询问了绯月小姐后忘记问夏树,还是说夏树不希望我穿这件,明白了,按照夏树的愿——」
「申明——跟我的喜好没半点关系。」从她身上别开了视线。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称呼又变得客气起来,我无法知道更多,萤雪很自然的为茉莉姐上香。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能够给我一些开导。
感到身旁的床边微微下沉,飘来一阵熟悉的洗发水香味。
「关于昨晚说过的那些话夏树不用在意的,如果是夏树,神明大人也会原谅——」
「关于昨晚发生的事先道歉,那是不可抗力。」
看了一眼望着我的萤雪,似乎在黑暗中微笑着,竟完全无法区分此时她眼神中有多少认真程度,看向室内供的佛壇。
「……而且茉莉姐在看着。」
至少在寻回记忆之前……
「晚安,夏树。」
声音打断了思考。大概是错觉,我说最后一句话时身旁的少女微微动了,好像错过了她脸上的表情。
「从今晚开始我打地铺。」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什么,睡在床上不舒服?」
「不是这个问题……」正常人的话完全能够理解这其中的艰辛吧。
「还是说讨厌我身上的气味?」
「够了,如果再问我就去隔壁咖啡店睡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