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lantis PM 1:30
「有人肚子餓了嗎?」
我們朝外大廳走了很遠一段路之後,突然有人問了以上此話,「我有準備午餐喔。」整隊中唯一的女性、喵喵做出如此體貼的發言。
所有人都看向她。
喵喵自動自發的從自己的背包裏面拿出了包裝完美的便當盒,而且還是四層的,「出發之前我有去餐廳買了簡單的食物喔。」
大概全部人隻有她想到這件事情。
四周都是石壁,已經很深的道路當中。學長大約看了一下,「你們先休息吧。」
我想起來學長好像有說過他在工作時候是不吃東西的,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也算在工作裏面?
「你們先吃吧,我不餓。」紅眼看了我一下,我覺得我應該是猜對了。
「這裏吧,這個裏面比較安全。」千冬歲找了一處很像小房間的地方,裏面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很像石桌的東西。因為他的預知準,所以大家幾乎是完全沒有疑問的就往小房間裏面移動。
學長沒跟進去,就在外面徘徊。
「不知道還有多久才會到老師說的放校徽地方。」看著喵喵把便當一層一層打開,裏面放著的是很簡單的三角飯團,有很多種顏色,讓我想到萊恩的最愛。
「照這個速度走下去,如果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的話應該再二十幾分鐘會到。」千冬歲在桌上按了一下,銀色的細線從他手掌下爬出來,畫成一小方簡便地圖,「這裏已經很下層了,再來就不是建築物,是當年大戰之後又挖通的地下道,所以直接往下走很快就到了。」
我看見銀色的地圖上有發光的小點在移動。
「看來還有兩組人馬尚未陣亡。」千冬歲勾起了冷笑。
說真的,一路上多虧了千冬歲雷達,所以我們幾乎沒有碰到什麼機關啊怨靈之類的東西,走的非常順暢。
「看來A班的人也不算差嘛。」喵喵拿出放在便當盒旁邊的小紙杯沖茶,然後放在桌上遞給我們,「我還以為他們的特技除了用鼻子說話之外就沒別的了。」
我注意到好像班級與班級之間處的不是很愉快,「A班不是所謂的資優班嗎?」
正要咬下飯團的千冬歲轉過來看我,「是這樣沒錯,但是分班標準並不是按照成績什麼的來分。」
不是按照成績?
「分班的標準是按照能力、統一性以及團體性來分。」千冬歲放下手上的東西,正襟危坐的告訴我,「學校選人時會依照學生的程度以及熟稔度加上他的背景等等分班,A班是年級中最團結也是綜合能力最高的一班,所以你看見的A班人應該全部都是用鼻子看人。」
就是個性很統一的意思?
「而B班就是比較次等一點,整合能力沒有A班的好,最後的C班......你應該就可以看的出來了吧。」他哼哼笑了兩聲,「在A班裏面應該很難找到世仇還是衝突的門派,因為這些東西全部給歸在C班裏面,C班是全年級中統合性最差、最不團結、還有可能會自己內亂打群架的班級!」
我明白了......
看五色雞頭跟千冬歲就知道了,他們兩個就是內亂的最佳代表。
「如果單比個人能力的話,C班的人不見得會比A班差,你看萊恩就是白袍了,而喵喵也是醫療班出身的。」
說的也是,萊恩的確很厲害。
我應該修正我本來的想法了。
原來我讀的不是後段班、是做亂班。
「快吃吧,學長還在外面等。」已經從醫療班升級為補給班的喵喵催促我們兩個。
被她這樣一說,我們兩個才想起來外面還有個人在閒蕩。
我瞄了一眼門口,正好看見學長走過去,銀色的發飄在空氣中,有點發光的感覺,也有可能是牆壁的光映在上面。
「為什麼學長每次工作時候都不吃東西?」我很疑問,然後拿了一個黑色的飯團咬下去。
噗!甜的,原來是紫糯米包豆沙!
「我聽說有些高等法術使用之前一定得淨身禁食,類似要請神明降體之類的,有可能是學長怕工作時候哪天會用到,所以儘量避免在工作時用餐確保最好的狀態吧?」喵喵隨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綠色的眼睛閃閃發亮。
原來如此。
學長真辛苦。
※ ※ ※
用餐完畢大概是快要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計算好,學長也正好從外面走進來,「休息好的話我們就繼續走吧。」他看了我們一下,又往外走。
喵喵整理飯盒很快,就是全部都往背包丟進去之後就好了。
「接下來下面都是挖空的道路,小心不要滑倒了。」負責領路的千冬歲這樣告訴我們,然後帶頭往旁邊不起眼的小路走。
與其說是路,感覺上很像獸道。就隻是在地下挖了一條長的小道而已,我覺得現在我們比較像是在走老鼠或螞蟻打通的地方。
「這裏是當年精靈們為了把惡鬼王的屍骨鎮壓到最冰冷的深處費了幾日開挖出來的,本來有建階梯什麼的,不過後來全毀了;我想這個應該是後來的盜墓者重新挖的。」學長在我前面一邊走一邊說,因為地洞有點小,所以他要彎著身走,比較前面一點的千冬歲也一樣。幸好這個是往下的下坡路,所以走起來比較不會辛苦,而且還蠻順的。
越往下走,有一種越冷的感覺。
我聽見水滴的聲音。
「下面有水脈,可能會很冷。」喵喵抖了一下,捱著我身邊走,看得出來她好像也覺得冷了。
現在我有點後悔應該出來時候帶件外套,除了學長之外我們全都穿著短袖製服。
學長突然停住,我差點從他後面撞下去,幸好及時煞車。
「拿著。」他丟了一個東西過來,我連忙接住,才發現是一個紅色的小珠子,不過裏面的紅色紋路好像會動,我的手開始有點熱熱的,「我把火焰封在水晶裏面,可以取暖,不用耗費力量起火咒,你們輪流將就一點吧。」
就是簡便型暖暖包的意思嗎?
我磨蹭了一下之後就拿給喵喵,她看起來比我還怕冷。
「不用給我了,我不怕冷。」前頭的千冬歲傳來這樣一句。
然後我們繼續往前走。
越往下的路四周的石壁慢慢的出現了白色的霜,一個沒走好按上去手還差點黏住。我現在又覺得以後上這堂課除了要穿外套還要戴手套......
「差不多到了。」
就在道路冷到某一種極至點時候,千冬歲的聲音從前方美妙的降臨。
路在稍微變大之後,我們出了地穴、來到一個......好像是天然地底洞的地方。裏面非常大,而且閃閃發亮,不是學長弄的,好像本來就是這樣了,每個石頭上都亮晶晶的,折射出很冷的一種詭異銀光。
地底洞很大,感覺還通到別處,而在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有水聲,應該有地下河流。
大概幾公尺地方有個很像我們剛剛吃飯的石桌,不過有點大,上面有東西在發光。
「找到了。」喵喵很快跑過去,翻身跳上了大石桌,「校徽。」她笑笑的拿起了發光的東西,的確就是學校的校徽。
上面擺了好幾個。
「應該是照人數拿吧?」她看了一下,卷走了四個校徽。
「再來要往回走嗎?」我看著學長,他的視線不在校徽,而是一直看著河流的那邊,「學長?」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從進來墳墓之後就一直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的樣子。
然後,他才轉過頭,「不用了,這個地方好像有設定學校的連接點,用移動符就可以了。」頓了下,紅色的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剛剛是因為墓裏面有精靈結界,不能隨意動用類似的東西所以才沒叫你們使用。」
他把我想問的東西都說完了。
我本來是想說移動符這麼方便的話應該一開始進墳墓時候就用的才對。
「那就可以回去了。」千冬歲從他的口袋拿出一張淡黃色的符紙,跟學長給我的不太一樣,不過看樣子應該也算是移動符的一種吧?
「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邊探查一下。」
其他兩人眼睛立刻亮起來。
「這裏面有什麼東西嗎?」喵喵好奇的問,「對了,埋葬鬼王屍體的地方在哪邊?是不是可以去看看?」她剛剛還冷的發抖,現在精神全部都來了。
說真的我也有點想看,因為好奇是人的天性。
不過聽說好奇心會殺死貓。
學長轉回過頭又看了我們一眼,「看那種東西沒什麼好處。」
「不過可以當成一種經驗吧?」千冬歲也盯著學長看,很顯然的他也是屬於非常想看的那種人。
學長感覺不太想讓我們去看的樣子,不過最後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來吧。」然後他往剛剛一直在注意的河流那邊走。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怪怪的,哪邊怪倒是說不出來。
越靠近河流越冷,等我們看見那條河流時候,全都愣了一下。
真的要說的話,這個比較像冰川,流動的水上面浮著冰,一塊一塊的,石岸邊全部結滿了透明的冰塊,很滑腳。
難怪下面會這麼冷!就是有個天然冷氣。
「耶呂鬼王的屍骨就埋在這個裏面。」
指著冰川,學長這樣告訴我們。
※ ※ ※
說真的,這裏......什麼都......
看不到!
我的眼前除了水跟冰之外、還是水跟冰。
「這有封印耶,怎麼可能那麼簡單被你看見。」學長往我後腦送一巴掌。
差點滑倒,我連忙拉住千冬歲,腳下都是冰很滑。
我這才注意到,除了我會滑腳之外,千冬歲差一點也一起被我拉著滾,然後喵喵則是沒有很靠近河邊,保持最佳距離。
站在冰上完全不動於衷的的隻有見鬼的學長大神!
「這是冰精靈做出來的封印,理所當然都是水跟冰。」學長瞄了我一眼,冷笑,「既然你們都看過的話,該回去了。」
他在趕人,他真的在趕人!
我的第一直覺就是學長有某種東西不讓我們看。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驅散這些冰,都已經走到這邊了隻看冰跟水很不劃算。」千冬歲發出叛逆的拒絕宣言。
「這是絕對封印,不能隨便動他。」學長的態度也很堅持。
然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地孔通到那邊傳來響聲,接著幾個人滾出來。
喔喔,是剛剛用鼻子講話的A班同學,灰頭土臉的,衣服也有點殘破。
「哼,我還當是誰,原來是幾個C班的在吠。」可能是帶頭的人繼續用鼻子說話,我看出來他是剛剛第一個跳出冰網的。他沒認出學長是黑袍的樣子,把他跟我們全部歸在一類,「怎麼,不知道怎麼回學校嗎?」
這個人長的有點怪,比我矮很多大概一百六十公分還不到吧?壯壯的,頭髮卷卷的,而且還有尖耳朵,看起來應該不是人類的樣子。
他旁邊跟著兩個看起來就是會魚肉鄉民......口誤,就是那種小囉嘍的應聲蟲人物,還一胖一瘦的非常均衡,樣子大緻上也跟他有點像。
學長不做聲,隻是一徑冷笑。
我看他也懶的糾正了。
「我們才不像某些慢吞吞的人,晚到了還不知道怎樣回學校,不知道不恥下問還想要探別人口風。」硬是把話題扭曲的千冬歲也學他們用鼻子講話,還擡起下巴四十五度完全表現出他的不屑。
我發現千冬歲有那種三姑六婆的吵架資質。
「你說什麼!」
按照小說的慣例,A班的發飆。
「聽說A班的都很厲害,你們可以看見冰河裏面有什麼東西嗎?」慣例二,千冬歲開始出言煽動外加諷刺,「不過我看你們應該也不行。」
「夠了!」學長開口遏製。
不過通常被罵瘋的資優學生才不管有沒有人出口製止,「當然可以看見!你們這些C班的三腳貓給我滾遠一點。」說著,我看見帶頭的A班人手上猛然多了一層金色的粉末,然後變成整片的往冰川裏面射去,「散去、顯我見之物。」
他的動作很快,學長還沒出手製止,金粉已經整個散到冰川裏面去了。
整個冰川都狠狠震動了一下。然後水上的冰散開,原本漂浮在上面的白色霧氣也像是被風吹走一般很快的卷開,我看見了透明的河水。
「你是妖精族的人對吧。」學長看著剛剛灑金粉的那個A班的人,「黑盔山的妖精使者用的是金花中練出的粉。」
妖精長這樣!?
我心中繪本的美豔妖精圖全都碎了。
我剛剛還以為他們是什麼藍色小精靈還蘑菇人。
「哼,C班裏面居然有人也有見識。」A班的妖精人繼續用鼻孔說話,「這種花粉隻有貴族才可以用,怕了吧!」
旁邊兩個跟班也嘿嘿的笑。
他們真的很有團結力,看這樣就知道了。
學長冷笑,沒有繼續接話。
冰川顫動了幾下之後,整個水突然都變成透明了,然水中有我們剛剛在精靈的棺材大廳裏面看見的東西,很厚一層的銀色物體。
「聽說精靈的血會發光,上面也是......當年大戰到底死多少人啊......」我聽到千冬歲的聲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語。
也就是說這層銀色的東西都是精靈的血囉?
原來精靈的血是銀色?
「精靈的血顏色會看不同精靈而不同,隻是這裏的時間流動太久,顏色已經都被沖刷掉了,隻剩下發光的色澤。」學長看著河裏面的東西這樣說。
這個讓我想到一樣東西。
原來精靈的血過期之後會變成水銀啊?
啪的一聲學長砸了我的頭。
「哼,這有什麼難。」A班的妖精人又灑出一把金粉,然後水裏面的銀色東西也慢慢散開。
我看見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他的身體整個嵌在河的最底部,七零八落的到處都有腐爛的跡象,很多地方都已經變成白骨、被水不斷沖刷。
巨人?
我估計這個人大概有三個我那個高。
他的臉有點恐怖,整個是糾結變形的,而且左眼睛下面還有一排大概五六個橫縫,看起來好像也是眼皮之類的東西。他的額頭有角、三個黑色的角,其中有兩個已經被折斷了,一個有裂痕。
應該是已經死掉的巨人不知道為什麼給我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注意到千冬歲跟喵喵的臉色也整個都刷白,然後頻頻後退。
那三個A班的學生也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水底下的男人皮膚是紫色的,看起來很像過期發爛的肉,整個都是浮腫的,血管啊筋啊什麼的跟著水一直飄個不停。
我好想吐。
好噁心的死人!
「這個就是耶呂鬼王的死屍。」學長很鎮定的開口了,聲音在這邊突然變的非常清晰,「你們不是很想看嗎?一次看個夠吧。」
我隱約覺得學長在生氣,而且是非常不爽的那種。
「惡--!」喵喵受不了了,跪在一邊整個人都吐出來。
其實死屍並不是恐怖到會吐的程度,隻是那個屍體不知道為什麼給人一種很重的壓力,像是會把整個內臟啊腦漿都壓爛的那種壓力,整個人都覺得脫力跟噁心。
原來這就是鬼王?
千冬歲把喵喵扶走,不再多待一秒。
我直直的盯著鬼王的屍體看。
不知道為什麼,我為我心中浮起的念頭感到恐怖。
因為我覺得,他應該會復活。
※ ※ ※
「褚!不可以!」
學長猛然叫了很大一聲,我根本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
我看見一個黑金色的光,然後與一雙凹陷隻有一半的眼睛對上。
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地闆震動?為什麼冰川突然翻騰?
我整個人都感覺不到,可是我聽見很多人的尖叫聲。
在我終於回過神有意識時候是被一個巨大的力道拽開,我整個人摔在都是石頭的地闆上,全身都在痛。
然後有人把我扯起來,往另外一邊跑。
聚焦之後我看見我本來站著的河邊有隻巨手攀在上面,手的指頭全部都爛了,到處都是白骨,接著是一股極度噁心的臭氣傳來。
拉著我跑的是學長,他把我甩到剛剛校徽的石桌另一邊,「千冬歲、以提卡,你們快用移動符回學校!」我才注意到陌生的名字是A班的那個妖精人,他也嚇的整個臉都是慘白色,兩個同半都腿軟了跌坐在一邊。不過我們這邊也好不到哪邊去,喵喵一直在尖叫,怕的整個人都抓住我,手勁大的恐怖。
當水中的手伸出了第二個拍在岸邊,接著是一雙眼睛露出來,黑金色的眼睛已經缺了半,然後他左眼下的橫縫全部睜開,是好幾個骨漉濁黃的眼睛,大部分都凹陷、爛了。
我終於意識到,鬼王不知道為什麼,活了。
就跟我剛剛想的一樣。
「漾漾,別亂動!」千冬歲整個人都在發抖,他把我跟喵喵扯在一起,又去把另外三個人連拖帶拉的也揪過來,「學長!」他拿出移動符,卻看見學長已經往鬼王那邊跑。
整個精靈大軍才能對付的鬼王......
我的手在抖,整個人都是冰的,一直冒冷汗。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侵害的異界之物見識你的殺。』」學長掌心上橫切出了銀色透明的長槍,「你們先回去、快點!」然後,他槍尖就是往鬼王的整排橫眼掃去。
我第一次看見學長的銀槍落空。
那隻腐爛的觸骨手格在中間,長槍硬生生被擋住了。
鬼王看著他手邊的長槍,然後爛得隻剩骨頭的牙跟嘴突然笑了,「『............』」
我很肯定他說了些什麼,因為學長臉色一變,可是我完全聽不懂那個爛鬼骨頭的話,他的聲音很低,可是又好像在尖叫,我整個耳朵都嗡嗡的痛。
那一排濁黃的眼睛突然轉過來,他的視線全部跟我對上。
接下來的話,我聽的最清楚不過。
「『讓吾復活的妖師......在哪裏!?』」
我突然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其實也不是那麼的久,追著我的鬼也說過很類似的一句話。
『妖師。』
那是什麼?
「千冬歲!」學長發出巨吼,然後他雙掌合起,打開手中突然出現了金色的粉像是大網子一樣朝鬼王罩去,可能沒預料到有這一手的鬼王整個都摔回水裏。
我記得剛剛A班的不是才說這隻有妖精貴族才能用的粉嗎?
千冬歲整個人一抖,然後取出他的移動符貼在地上。
就在陣型要畫出同時,我看見有個東西穿過千冬歲的手臂,然後是鮮紅色的血噴在我的臉上。
「『誰都......別想走......』」重新爬起的鬼王用他詭異的聲音說著,整個地下天然洞窟都回蕩他的聲音,我的耳膜好像要震破。
千冬歲按著他的右手,全部都是血,而他手上的移動符已經整個都碎了。
有個藍色的東西擦過我的臉。
「止血。」很熟悉的聲音,我看見有個藍色的影子倏然冒出來格在我們中間,然後拉著千冬歲的手一按,血立刻被止住了,「你們馬上回學校,這裏的事情我們會處理。」與平常不同,穿著藍色大衣的輔長不再像平常一樣不正經的亂笑,他塞了另外一張符給千冬歲。
四周突然出現好幾個穿著深藍色大衣的人。
我想,這應該是學長說的埋伏在裏面的醫療班,因為他們的顏色不是學長他們袍級的顏色,然後裏面又混了好幾個穿著黑色大衣跟紫色大衣的人。
學長往後退一段距離,我看見有個穿紫色大衣的人拍了他的肩膀,那個人臉上帶著白色的面具,面具額心有個紅色的圖騰。
「哥!?」我聽見千冬歲訝異的喊聲。
「別耽擱時間了,你們會變成負擔,快走!」輔長用力一掐千冬歲的肩膀,然後退出了移動符的法陣。
我看見四周立刻被白色的光圈住。
下一秒,我就失去意識。
? ?
我知道我睡了很久。
因為我一直感覺到有人走來走去的,四周有點吵,他們不停的說話,可是卻沒有讓我聽進去任何一點內容。
然後,安靜下來。
再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個房間裏面,跟我的房間感覺有點像,可是並不是我的房間。
我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就在我旁邊。
「『那位』已經傳話給你了,對於在鬼王塚的事情他也很在意。」
一個沒有聽過的聲音,壓的很低,「幸好鬼王剛復活時候並沒有什麼力量,要不然不是我們幾人可以鎮壓下來。」
「我知道,嗯......他醒了。」
我睜開酸澀的眼睛,房間裏面沒有燈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自然光,銀銀的發亮。
房間裏面有三個人,一個是學長、然後賽塔,最後一個是我不認識的人,他穿著紫色的大衣然後帶著白色的面具,面具額心有一個紅色像是要燒起來的異國圖騰,於是我想起來好像有看過這個面具一眼。
「年輕的學生,還有沒有哪邊不舒服?」賽塔在床邊坐下來,然後伸手把我扶起來半坐在床上、靠著枕頭。
我這才把整個房間都看清楚。
房間裏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跟幾個椅子、一個嵌在牆上的木製衣櫃,最後是被風吹的到處捲動的落地窗簾跟外面空空的陽臺。
好貧瘠的房間。
「真是對不起我的房間很貧瘠。」從窗邊踱步過來的學長眯著眼睛,冷冷的笑,「真是委屈你了。」
學長的房間!?
我整個人的精神一秒回歸,「不是不是,你的房間好大喔。」跟我堆滿雜物的房間就是不一樣,「對了,我怎麼會在這裏?」我記得最後好像是在移動符裏面,應該是傳到學校。
「你們要走的時候鬼王突然散出大量毒氣,你嗅到了一點,暈了好幾小時,不過提爾已經來過幫你去毒了。」學長勾了一張椅子逕自坐下,「放心,不會有後遺症。」
他又把我的心聲都聽完了。
我注意到陽臺外面天色整個都是黑的,應該是晚上了。
「看來他也好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把這次的事情報告整理起來。」掛著面具的那個人靠在學長旁邊說了這些話之後就往窗臺走,下一秒紫色的人影就消失在外面。
原來還有跳窗這種出入方式!?
我每天都要衝上沖下鬼屋,居然還有這種快捷方式我沒想到!
「因為他是紫袍才可以這樣走,你如果從陽臺跳出去,估計不到半路就會被房子週邊的......給攔腰折斷。」
那個......是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學長沉默不說的東西比他說出來還恐怖。
「您先將這個喝下去吧。」坐在床邊的賽塔拿出了一個馬克杯,裏面裝了銀銀的不明物體,有個淡淡的清香,「這是精靈的飲料,對精神恢復方面很有效。」
我接過杯子然後分了幾口喝完。說真的,好像是牛奶的味道,可是喝起來還有很濃的類似楓糖那種香氣,不是很濃稠反而很清爽,喝下去之後整個喉嚨都是那種香香的味道,整個人都舒服很多。
「好好喝......」
「那就好。」賽塔彎出了溫柔的笑容,「我帶了很多過來,如果您還想喝的畫再慢慢使用吧。」我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間裏面唯一的一張桌子上面出現了一個銀色的很像水壺的容器,閃閃發亮的,壺瓶上面還有很像雕刻的紋路,一看就知道是高級貨。
然後我看見發著微弱光芒的精靈站起身,然後走到學長前面兩個人好像交談些什麼,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很微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在唱歌,可是又是在說話。
大約結束對話之後,賽塔朝我這邊微微點個頭,就離開房間了。
他或許跟剛剛那個紫色的人一樣是來確認我的狀況?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
※ ※ ※
學長把椅子拉過來翹腳坐在床邊。
他一句話也不說,所以我被紅眼睛瞪著一直看,看到我自己都覺得發毛。
「呃......千冬歲跟喵喵呢?」我覺得應該打破沉靜會好一點。
「千冬歲被耶呂鬼王打傷,現在在醫護班裏面養傷,喵喵是醫護班的一員所以正在那邊待命,畢竟對付鬼王一場下來不管是黑袍還是紫袍的人都有受創,需要醫護班支援。」學長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
「喔,這樣啊。」尷尬了,我想不到什麼話題可以接下去。
其實我有點想問為什麼鬼王會突然復活之類的。
可是我又覺得我不應該問。
我瞄到學長沒有穿黑色的大衣,不過他短袖的左手腕包著白色的繃帶,看起來好像也是受傷。
注意到我的視線,學長把左手舉起來,「手上的筋全都斷了,骨頭也是,不過大約明天會好,被鬼王直接打到的傷都有毒恢復比較慢。」
聽起來很痛的樣子。
「看來以往的精靈們會在那邊下封印也是必要的事情,鬼王這種東西向來很難死透,我們將他擊倒之後又重新做了封印,現在鬼王塚已經被列入禁止進入的五級區域。」
「五級?」
「從一到十級,數字越少的越危險。」
「喔。」還真是簡單易懂的分別。
房間超級安靜。
基於之前的疑惑,我四處瞄了一下,可是學長的房間裏面也沒有看見那種詭異的人偶,難不成整間宿舍裏面隻有我的浴室裏面有嗎?
不會吧!?
「對了,剛剛穿紫色的那個人是誰?」我看他的樣子好像跟學長頗熟,可是之前好像都沒有這一號人物。
「是我的搭檔。」學長還真是會挑問題回答,「紫袍的藥師寺,現在也是二年級的學生。」
藥師寺?
好耳熟的姓。啊、對了,有在日本的動漫畫裏面瞄過,「他是千冬歲的哥哥?」我一直以為千冬歲應該是獨生子,因為他聊天都沒說過他家有兄弟的事情,隻說過他家的長輩什麼,我反而覺得萊恩還比較像他的兄弟,「唉......好像又不是,姓不一樣嘛......」千冬歲是姓雪野。
可是話題繞回來,為什麼我聽見他疑似叫了哥這個字?
還是其實他那時候是喊別的字,然後空間扭曲之後發音也扭曲所以我才聽錯?
「藥師寺夏碎,他是千冬歲的哥哥沒錯,剩下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去問千冬歲。」學長很顯然不太想說明別人的家務事。
「喔。」我摸摸鼻子,很有自知之明的沒繼續問。
問了一大圈之後,我也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鬼王會突然活跳跳的蹦出來?
學長又看了我一眼。
我覺得他可能寧願解釋千冬歲家裏的事情給我聽也不太想解釋鬼王突然僵屍復活的樣子,他的表情寫的很清楚明白。
很尷尬。
「啊、對了,前幾天五色......不是,那個西瑞抓了一隻黑色的蟲給我,我想應該也是什麼收集情報的小黑蟲。」繼續轉移話題,太尷尬了我會覺得不對勁。
「踩死,不然就把它洗乾淨。」學長簡單明瞭的給了我幾個字。
「啊?」
踩死我還聽的懂,洗乾淨是什麼意思?
把蟲抓來洗?
順便還要幫他上潤絲精是嗎?
別搞笑了!
「你爬的起來嗎?」學長豁然站起身,「去拿過來我洗給你看。」
很好,他現在寧願洗蟲也不想解釋為什麼鬼王會復活了。
不過我還是乖乖聽話爬下床,準備跑回房間拿蟲。
畢竟,惡勢力還是比好奇心可怕。
※ ※ ※
我從房間拿來那個裝蟲的玻璃瓶回到學長房間時候,學長已經坐客廳的椅子上,拿著一個很像筆記本的東西在寫,一看見我來就把筆記本闔起來。
「這個也是使役。」接過玻璃瓶子學長搖晃了兩下,「一般用來收集情報的蟲,在我們學院裏面也有很多人會使用這個東西,不過因為太醜了,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我看著黑蟲,無言。
「情報收集越多的使役會越黑,要讓它吐情報的方式就是這樣。」學長打開玻璃瓶塞,一把就將裏面的蟲給揪出來,然後掐著按在筆記本撕下的一張白紙上。
我跟著瞪大眼睛。
被壓在紙上的蟲抽動了兩下,然後有黑黑的東西開始從它肚子流出來。
應該不是學長掐太大力腸子噴出來了吧......
就在我覺得那隻蟲真可憐的時候,噴出來黑黑的東西突然開始移動了,接著我看見黑黑的東西在紙上擴散,變成一個一個我看不懂的文字,排列的非常整齊,幾乎可以和打字機相比。
學長把蟲抓起來,剛好滿滿的一張紙全都是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那隻蟲好像退色了,沒有剛剛那麼黑,不過還是繼續在掙紮。
「這個就是情報使役,它收集的東西還真不少。」學長嘖嘖了兩聲,然後抓著那隻蟲往廁所走,「不過大部分都是廢資料,浪費紙。」
說真的我看不懂字,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個浪費法,所以隻好就跟著學長往廁所走一邊幫那隻倒楣的蟲祈禱。
然後,我傻眼。
傳說中的洗蟲......真的就是洗蟲......
學長把蟲丟到放滿水的洗手台,然後擠了清潔劑下去開始搓。
真的是洗蟲啊......
「蟲型的使役會把收集來的資料存在肚子裏面然後轉換成墨水,像這樣不想要的時候搓一搓把墨水洗掉就可以了。」學長扭開水把水裏的東西洗乾淨,然後提出來給我看。
......
黑蟲變成白色的蟲。
......
靠!這什麼噁心的爛東西!
「這種舊型的蟲使役就是很爛,現在大概丟在路上也不會有人想要,踩死了還比較方便。」學長把變白色的蟲丟回去玻璃瓶還給我,「洗乾淨之後你把它放在房間三天他就會倒戈變成你的了。」
還倒戈嘞......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不會有人想要了,因為耗費大,不是被踩死就是被捕去用,自己浪費錢。
「不過也可以由此得知放蟲來收集資料的大概是哪所爛學校了,鄉下學校才會用這種鄉下東西。」學長勾起詭異的冷笑,然後拿了毛巾擦手,他的繃帶濕了一大半,不過一下子就幹了。
說真的,我以前也以為這所是鄉下超便宜學校。
紅眼瞪了我一下,轉開。
「那現在流行的使役是什麼?」我看著玻璃瓶裏面的白蟲,剛剛黑黑的看起來還好,怎麼洗白之後變的有點噁心......
「現在流行自己做。」學長很乾脆的這樣告訴我。
喔......DIY我知道,現在大家都這樣,隻是沒想到這邊也是這樣。
走出客廳之後,我注意到外面的天色還是黑的,現在不知道幾點了。
「清晨兩點多。」學長很快的替我解答,「你如果還想睡看你要回去睡還是這裏睡都隨便你。」看來他應該是沒有就寢的打算。
其實我頗想睡這邊的。
因為今天又是鬼王有是什麼的,現在想一想還有點怕。
尤其是黑金色半爛眼睛下面那一排濁黃色的眼珠子,讓我想起來上次的公園廁所鬼,整個人都起雞皮疙瘩。
那個鬼王......
讓人很不舒服。
※ ※ ※
「沒有人會對鬼王感到舒服。」
學長就坐在客廳的窗臺邊,外面整個都是黑色的連一點亮光也沒有,我突然覺得這好像是我進入黑館以來第一次半夜清醒。
因為之前老是聽見有怪聲音在牆壁裏面走來走去,所以都早早抱著棉被悶頭大睡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鬼是扭曲的事物,惡鬼王更是其中之最,身上充滿了扭曲的邪惡與毒氣,一般人連靠近都無法靠近。」他就這樣看著陽臺外面,很像自言自語,不過也是說給我聽,「就拿人來說好了,人死之後便會化成魂、脫成靈,但是有所願望執念就會將之轉變成鬼,就是連一點點都會。」
「然後就變成鬼王那種?」
我不是很懂,人死掉之後應該都是一樣的東西,可是感覺學長說的又比較正確,因為一般民間說法的確有靈魂跟鬼怪分開來使用之說,不過好像沒有很明顯。
「那個是集眾所之最,就像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每個區域的鬼都會有這樣一個領頭。」學長把視線轉回來看我,「有時候鬼不是自願成為鬼,活著的生命或者外力也會讓靈變成鬼,說白一點......就像你跟你祖先天天拜天天要求發什麼大財之類的而不願自己努力,更糟糕的是你的祖先先靈竟然回應你了,而讓你賺大錢時,他也已經化成鬼。」
呃......這個說法有點抽象。
「離去的靈魂應該安歇,不應該再回到這個地方來。」很淡很淡的說著,學長的表情整個都是平闆看不出情緒,「耶呂鬼王本來是神眾之一,他是保佑一方的地方小神隻,原本隻要聽命守護自己的小小土地便可,但是後來因為他貪圖了更多的貢品、更多的葷樂、更多的信徒,一種黑色的手遮住他的視線,他看不見原本應該做的事情,他扭轉了很多人的命運,到最後扭曲自己。接著,他再也不能滿足小小的土地,於是他走出了供奉的神廟,拿起了祭祀的刀,成了惡鬼之王,接下來的事情就如同我說過的一樣。」
其實我覺得學長現在說的比較像各地民族小說的那種感覺,因為類似這種神造反的故事好像到處都有,不限於哪邊。
「耶呂鬼王為什麼復活?因為它是回應,精靈結界被淡退之後他認為它應該回應,然後就復活,隻是現在已經不是它曾有的世界。」
我不懂,回應的話,惡鬼王究竟在回應什麼?
學長沉默了,牆壁上的銀色光都映在他身上,有一瞬間我覺得學長的銀色頭法跟身體好像也會閃閃發光,就像賽塔一樣。
一個精靈。
然後我又想起來,我好像沒聽過學長說他自己是人類。或許他真的也是什麼別的不一樣的種族吧?
等我又仔細看的時候,學長身上已經不會亮亮的發光了。
這個晚上很安靜。
大多時候都很安靜。
「螢之森的辛亞,精靈武士。」
突然一句話,我立刻擡頭看學長,這個名字就是我鬼打牆時候看見的那個東西......應該是靈魂還什麼的那個精靈的名字。
「書上記載螢之森非常漂亮,像是終年有螢火蟲一樣,森林裏永遠都是一點一點的亮光不會熄滅,當中的辛亞是保護森林的第一武士,如果你對他有興趣的話可以到圖書館找資料,有些歷史上都有記載他的名字跟事蹟。」學長看了我一眼,然後跳下窗臺,「你也可以去問賽塔,他們兩個認識,不過不是什麼好朋友,大概有見過幾次面而已。」
「好。」
實話說,我對這人也有興趣,因為風使符的關係。
我隱約知道那個爆風不是我用的,應該是那個幽靈弄的,我也很好奇是怎樣弄的,可能書上也會有解答吧?
打了一個哈欠我也有點想睡了。
看來今天晚上還是跟學長借床好了,我可不想半夜摸回去床上還要聽牆壁上面詭異的敲打聲。
接著我想起來一件事情。
如果下周的墓陵課還是這麼勁爆的話,我打死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