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希这个姓氏在古帝国语里面是“神眷顾的人”,据说使用这个姓氏的家伙会获得超乎常人的运气。但这并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名字,在过去农民们为了祈求丰收,很多人都自己改姓为古德里希,可碰见荒年的时候照样是无数的“古德里希”们因为饥饿横尸街头。但是老爹却十分相信这个姓所带来的魔力,甚至虔诚到了一种不可自拔的地步。
毕竟这和他的经历有关。
十多年前,本来只是一介普通平民百姓的老爹放下了田地里的锄头,被应征入伍。大概是老爹一直吹嘘的“古德里希的强运”终于发挥出了效果,从战争开始到结束,老爹都被幸运女神所眷顾。
很幸运地加入了二王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殿下的阵营,很幸运地躲过敌人射来的子弹,甚至多次对方掷弹兵丢过来的手榴弹也哑火,甚至在敌人的一支小队袭击指挥部的时候老爹竟然硬是从无差别扫射之中把军团司令救了出来。种种显赫的战功,当那场最后的伏击战结束的时候,父亲肩头的徽章已经从最早的列兵更换成了少校,唯一的不幸就是最后的一场战斗中一枚弹片削去了父亲的右臂,使他不得不在战后退居成为地方的镇长。
就像是老话说得一样,“战争是冒险家的乐园”,老爹的性格不属于冒险家,但是他成为了货真价实的获利者。在战争结束后,原先的泥腿子古德里希一家摇身一变成为了乡绅古德里希,幼小的自己记忆中的矮泥房也变成了两层的乡间小别墅,身为农民的儿子,纽曼的命运也从终老在农活上解脱出来,终于也可以和城市里的孩子一样坐进全天候的课堂里学习。
母亲本来更希望纽曼成为律师之类的人,可是大男子主义的老爹却把自己的经历套用在儿子身上——他自己无法成为将军的话,儿子总该有可能吧?
纽曼·古德里希并不是因为自己是男孩子才愿意成为学生士官的。虽然说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受到万人敬仰,的的确确是男人浪漫。
啊……那个死老头子……虽然成为帝国军的一员并不坏。
“想让自己的儿子进入中央军事院校深造?没问题!我相信你儿子也会是像你一样有出息的人!”
为了感谢在袭击中的救命之恩,那个军团司令凭借自己的权力和途径,把纽曼送进了号称“培养未来帝国大脑”的中央军事学院。一共八年的学习生活很快就过去了,表现中规中矩的纽曼也顺利毕业,当自己穿着青灰色的帝国军军服在毕业后的短暂假期返乡时,兴奋的父亲用他仅剩的左手用力地拍着儿子的肩膀。
“好小子!老爹当时就是一介普通的泥腿子兵,青出于蓝!青出于蓝!”
当在酒馆里老爹大方地请父老乡亲免费畅饮的时候,纽曼偶然瞥见了父亲额角露出的屡屡白发,内心久违的触动感使这个年轻的学生士官喝了个烂醉。
根据帝国军的惯例,在新人学生士官毕业之后,是必须要去边远的基层边境哨所度过一段时期的“磨练”。在返回帝都接受调度后,全家人都来到空港对纽曼送别,老爹穿着当年他服役时的帝国军旧军服,身材已经没有纽曼记忆中那样健硕,而空荡荡的右袖筒在登舰塔上的烈风吹拂下飘扬着。
“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用不到这么严肃。”帝国已经十多年没有新的战事了,而且那个“磨练期”也不会太长,最多两年学生士官们就会重新调回本部,纽曼对如此郑重其事的送别感到不解。
“衣服领子不够整齐,气势不够。”笑着替自己的儿子整理了下领口。“军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要干练。”
“这点我知道,老爸你说的话跟我学校里面的教官一模一样。”
“都是老兵,难免所见略同而已。”
父亲大概是想说什么祝福的话,结果却是絮絮叨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报道之后,记得要和上司保持良好的关系啊,哦,对了,晚上站岗的时候最好保证自己后背靠着墙壁不要留下空隙,如果你想活得更久的就要把自己的武器像女人一样爱护……”
“额……”
老爹你的军旅经验虽然很实用,但是这是送行,不是古德里希家的军事课堂啊。虽然在心里这样抱怨着,纽曼却很体谅自己父亲的心情。
“这些我都懂,爸,我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
“年轻人就是没有耐性,所以战场上最先倒下的总会是血气方刚的家伙。”
“不过绝对不可能是我。”
“没人会认为子弹先击中自己——”
糟糕,老爸的倔脾气又犯了,待会肯定要被训斥到狗血淋头啊。
大概是等急了,运输舰上的水手这时候朝着纽曼一行人吼道。
“喂!学生仔——这艘运输舰可不是只为你一个人开的!再过一分钟可就要出发了!”
父亲听到后也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说教。
想了想,老兵低声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儿子。因为你是继承了古德里希的姓氏的人。”
背起自己的行囊,纽曼连忙顺着舷梯跑上空中运输舰的甲板,水手也顺便解开了舶系用的缆绳,随着升力螺旋桨的轰鸣,运输舰一点点地远离登舰塔。趁着声音还能传达得到,纽曼撑住栏杆朝着父亲大喊着——
“放心了!老爸!!给古德里希家出人头地这点我不会忘记的!!”
因为俯视无法看到脸隐藏在宽边帽下父亲的表情,但是老兵向奔赴远方的年轻人举起了手,敬了一个军礼,直到运输舰远离,家人们变成芝麻大小的黑点,父亲的姿势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古德里希。
“神眷顾的人”。
希望能够给自己带来真正的好运吧。
在水手的带领下,纽曼先去乘员舱安顿下来,在运输舰不紧不慢地飞行了五天后,纽曼遭遇了他人生二十年以来最恐怖的噩梦。
这里并没有神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