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己醒来开始算起已经过了三天了,在病床上的每天生活只能用单调来形容。手头没有任何的消遣物,只能抬头数着水晶吊灯上的坠子打发时间。偶尔那两个被称为丽丝汀和希娜的女仆会过来查看一下房间里纽曼的状况。但是她们两个不会久留,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丽丝汀会向着纽曼鞠躬致一声“打扰了”,接着低着头掩饰自己羞涩的表情退出房间;而希娜则将直接丢下不屑的一瞥后甩手离去。
而相对的,那个叫做伊利耶的女友则会在早中晚准时来探视纽曼,并为他施加治疗用的术式。至于纽曼的进食,伊利耶则暂时用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的方式代替,不过这并不代表纽曼过了三天“滴水不进”的生活。
施加完治疗术并为给青年的手上扎好吊瓶的注射针,伊利耶总会督促纽曼把某些正体不明的药水一滴不剩地喝下——而这几种药水令性格并不懦弱的纽曼在记忆里留下了永远不可能磨灭的烙印。
纽曼第一天早晨接过伊利耶倒入杯子里药水的时候,被澄清的樱桃色欺骗了,还因为是某种果汁饮料,一口饮下后,就像是苦胆在嘴里爆炸,要不是伊利耶眼疾手快用手肘锁住了纽曼的下巴强迫纽曼把药水全部咽下,否则他一定吐得一片狼藉。
第二天的药水则是呈现出诡异的土黄色……甚至偶尔里面会看到类似昆虫截肢的残余物,鬼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成分!
“要想身体早点康复的话,请您相信我亲手制作的补药。”椭圆的镜片之后,是那双因为温柔微笑而眯起的眼睛,伊利耶温和地提醒道。“这里面富含有利于骨骼修复的矿物质,所以请不要浪费。”
“额……我觉得喉咙好痛,吞咽不下去。”
听到这种推辞后,伊利耶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嗯,确实,第一天的那种用于缓解脑震荡的后遗症的药确实会产生喉咙肿痛的后遗症纳。所以您今天不必自己喝下——”
看来逃过一劫了?
从装满医疗用具的推车上翻出一根细细的软管和漏斗后,伊利耶给自己戴上了经过高温杀菌的丝质白手套。
“所以我已经考虑好必要时使用胃导管帮助你服下,请您稍等一会,我去找希娜来帮忙。”
“不用了!”
像是扣动扳机给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的战斗英雄一样,青年毅然一口饮下,内心世界的纽曼已经淹没在酱油味的大海里了。
这种恐怖的玩意非要口服才行吗?!不对!如果像生理盐水里溶解的消炎药一样注射进体内,那更加恐怖吧!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当又到了伊利耶施加治疗术式的时候,纽曼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不再做没用的挣扎。老老实实地杯子里的紫红色清澈液体喝掉,纽曼抬头问着伊利耶。
“今天的药水……味道不太一样啊。怎么有种葡萄酒的味道……”
“没错,确实是葡萄酒——波尔特郡产的五年葡萄酒,我不过是稀释了两倍而已。”伊利耶从围裙里掏出了洁净的手帕,给呆愣中的纽曼擦了下嘴角解释着地。“酒水本身有舒筋活骨的作用,你能够喝下酒水并且不反胃的话,那么就说么元气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晚上就可以给您暂时做一些淡粥。想必连打了三天吊瓶,肚子里却没有什么真正的食物,不管什么时候绝对不能亏待自己的胃袋,不是吗?”
这样一说,纽曼真的觉得自己有些饿了,稍微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感谢这位女仆。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
“份内的事情而已,实际上你现在就可以下床稍微走动了。
“伊利耶小姐,不会开玩笑的吧?”
“没有啊。因为我保证过一个星期以内让你彻底康复。”
拆除了帮助纽曼吊起左腿的支架,伊利耶小姐帮助他在床上立起上身,鼓励他试着站起来。
“今天是第三天,下床的话绝对不是问题,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放心吧。不过今天我还没有制作拐杖,你可以扶着我的手臂站起来。”
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难得地坐起来,体内又有一阵闷痛。也是,毕竟断了那么多根肋骨,上身的重量难免挤压着内伤愈合不完全的前胸。不过相比最早的煎熬,伊利耶的治疗起到了相当大的功效,当时自己才苏醒的时候,虚弱得连拳头都握不起来。稍微喘了几口气后,胸口的疼痛就缓解了很多。
可自己真的站得起来吗?
迟疑了一会,看看到伊利耶自信的目光,纽曼还是决定试一下。
右腿脚尖触地后,随后再把裹着石膏的左腿小心翼翼放下。
“失礼了。”
青年握住了女仆小姐的双手,用力地起身,第一次并没有成功,调整了下中心后,他再次尝试。
恰到好处地帮着病号稳住身体,纽曼不可思议地望着地面。
站起来了?!
尽管仅有是凭借伊利耶的支撑右脚才能踏踏实实地踩在地板上,左腿依然因为惧怕疼痛而蜷缩。但是他站起来了。
因为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纽曼忍不住称赞着伊利耶。
“伊利耶小姐!你的医术真是太好了!如果医院里能够有这么多像你这样的医生的话,那么很多人就不用受苦了!”
听到这样的赞美后,比纽曼要稍微矮一头的伊利耶不禁低下了头,只能看见她盘着头发的头顶。
“没……没什么,只不过是分内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值得……”
“我父亲经常说,医生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了,有什么比救人性命更能够感激的事情哪?”
“我不是医生了……只是近侍女仆而已。”
可惜的是,毕竟没有完全恢复,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纽曼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一直没有做,严格说,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女仆长制止了。
“那个,伊利耶小姐,貌似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自我介绍这实在是很没礼貌啊,我叫纽曼——”
“纽曼·古德里希是吧,而且是帝国军少尉。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年轻有为纳。”
“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不会是她们找到了自己的装有军官证的行李包了吧?不对,当时匆忙逃出的时候哪顾得上自己的行李?
“艾玛女仆长告诉我们的,这里的大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所以——”
把食指摁在纽曼欲言又止的嘴唇上。
“不用重复的说。”
本来还想追问这个疑点的,但是纽曼还是放弃了。
“哦,话说回来,这段时间却没有见到艾玛了。”不只是担任女仆长的艾玛,貌似自己也没有见过除了丽丝汀、希娜和伊利耶以外的女仆。
“哦,为了照顾你我暂时抽不出身担当大小姐的近侍,所以艾玛暂时接替了我的工作。”把拆下刚才拆下的直接收回推车上,伊利耶准备离开病房。“等你恢复的差不多后,艾玛女仆长会来看望你的。想必你也有很多事情要问她吧?”
“这倒是……”
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仿佛刺青一样的环蛇印记在手腕上格外显眼。
不只是这个印记——
那个少女。
那个被女仆们尊称为大小姐的美丽少女,她犹如妖精般虚幻的身姿已经在脑海里扎根,永远无法忘记。从中央军事学院情报科毕业后,人生第一次开始使用情报人员的思维开始对种种疑团抽丝剥茧,可得到的依旧是一团乱麻。
“真希望能够快点得到答案……”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感叹道。
“伊利耶,请你回避一下。”
那个稳重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往那个方向看去,有着及腰浅紫色长发的女仆长腰间挎着一把长剑伫立在门前。
“我需要跟你私下谈谈——纽曼·古德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