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彻头彻尾的谎言,白天的回忆又再次浮现在纽曼的脑海里——
艾玛女仆长的解释十分清楚明了,纽曼没有听错一个字。
“艾米丽大小姐,真名是艾米丽·伊丽莎白·伊斯塔夫,她是奥古斯汀王子的独生女——或者您应该称呼她为艾米丽殿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由内务部向公众发行的帝国历史上记载奥古斯丁大人的妻子,那位因为丈夫阵亡而精神失常的玛丽太子妃被检查出患有不孕不育症。实际上大王子丧生的决战之日,玛丽太子妃也在奥古斯丁的军队营地里分泌,可随着母亲的被俘,凯撒王子把艾米丽殿下出生的消息全面切断——你们所读到的关于奥古斯丁殿下没有后嗣的任何消息,都是凯撒皇帝为了掩盖艾米丽作为奥古斯丁王子的继承人而精心编造的谎言。”
“皇帝大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纽曼竟然脱口而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请允许我在这时质疑您身为经过正规军官教育却培养出这等的迟钝。”
虽然这位有着及腰紫色长发的凌厉丽人嘴上这样说,但是她的神情没有真正嘲笑纽曼的意思,仅仅是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固有思维正在遭受冲击的纽曼。
不出几秒,终于从震惊中缓和过来的大脑开始运作起来。
为什么要隐瞒。
领地覆盖帝国粮仓地区温斯特省的伦勃朗大公,拥有着号称“黄金之路”的新印度商业公司海上航线经营权的弗里德里希伯爵,征服过以凶猛善战而闻名的贝都因人领地的克伦威尔总督,以及帝国空中舰队的中坚人物福旭将军。
这四个人是大王子的支柱,因为多国联军的入侵凯撒皇帝当时无暇顾及清理这些叛徒——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的主子竟然还有血脉流传下来,难保会高举着为大王子复仇的旗帜和多国联军里应外合,一举把统治尚未稳固的凯撒皇帝拉下台。
而还只是个婴儿的艾米丽,则是最好的傀儡——到时候,真正的帝国将不复存在,变成了多国联军和这四大贵族的私有物。
“我真是太嫩了。”
自己这么晚才整理出思绪,纽曼感到了一股失望。
“请不要这样自责——至少您能够冷静地思考。而事实就是如此。”
女仆长的手不再紧压腰间长剑的剑柄,望着纽曼说道。
“皇帝殿下已经清理过叛变的贵族,可为了从根本上铲除掉颠覆统治的可能性,便把艾米丽大小姐永远地软禁在此。包括我在内的四位女仆,均是惩戒营第13小队的成员。”
无论是从哪方面看,这些少女身上都没有任何军人的特质,更不用说惩戒营这样的绝望之所会弥漫的萧杀气氛。
“可是!”
“如果我不是军人,那么我就不会把这些货真价实的文件带给您,纽曼。所以,请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话……但这太不正常了……”
“惩戒营的烙印,可不会因为成员是什么人而改变,年龄,性别,资历——只要进了惩戒营,那么士兵只不过是战争机器的螺丝而已。”
“你在干什么?!”
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艾玛把手举到了领子的位置,解下了围裙的吊带,并一颗颗地把扣子松开,女孩那雪白静美的皮肤显露了出来。纽曼不由得叫出了声,要阻止艾玛着反常的行为。有着柔和凸起的胸口已经有大半显露了出来,一个有着古典优雅美感的美女身着半脱的服装轻抚前胸,这样的景象对于一个算得上精力旺盛的青年有着莫大的冲击。
纽曼的注意力不由得凝聚在女仆长显露出的胸口上,可这并不是因为什么色情的驱动。
“这烙印,就是惩戒营的标志。”
和纽曼手腕上的印记完全一模一样的环蛇,正显现在女仆长前胸的肌肤上。
嘴里的利牙咬着尾巴,贪婪的大蛇正因为饥饿而吞噬自己的身躯——古代神话里,这只环蛇象征着自我毁灭。
“惩戒营为了便于抓回那些依旧临阵脱逃的不可饶恕者,便使用了魔法把印记刻在了士兵的皮肤上,这些印记会散发特殊的魔力波动作为追踪的依据——哪怕是把这层皮肤给撕下,印记也会依旧浮现在血肉上,除非得到了宽恕,否则这就是背负一生的罪证。”
重新穿戴整齐衣服,艾玛女仆长握住了纽曼的手腕,也是纽曼刻有环蛇印记的位置。
“整个安格鲁斯要塞被施加了刻印的结界,如果闯入者没有作过任何的魔法免疫,那么只要见到了艾米丽大小姐,就会被刻上环蛇——大小姐的存在不允许外界有任何的知晓,这个刻印则意味着要么作为惩戒营的一员守卫着这个秘密,要么就被永远地追踪,直到有一天被帝国所埋葬。”
把能够告诉纽曼的信息没有保留地透露给了他,女仆长结束了自己的解释。
对白天的回忆到此为止,纽曼再次躺下,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天花板。此时,双手手腕上的诡异环蛇刻痕隐隐地痛了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纽曼举起了右手,借着从窗户里面透过的月光,再次观察起了这个刻印。
如果自己所乘坐的运输舰没有被那个怪物所袭击平平安安地抵达真正的目的地,一切顺其自然,那么就是升迁,结婚,生子。如果有战争,那么作为情报科毕业一定会作为参谋而进入指挥系统,纽曼或许可以一展自己的能力。
艾米丽,那个女仆长口中的大小姐,自己亲眼所见的虚幻般美丽的少女——
凯撒皇帝的最大心头之患。
自己也因为目睹了这个秘密,而被结界刻上刻印,注定要被牢牢地钉在这,不再有什么未来可言。
“可恶……”
虽然还活着,但是父母却要承受“丧子”的“噩耗”,这是纽曼最不能忍受的。
无名的恼火从纽曼的心里冒了出来,抓皱了床单,青年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了对大人物们的诅咒。
等下——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对了!那个怪物!
女仆长曾经称它是“暗类”。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因为得知自己被丢进惩戒营而过度震惊,却把要询问清楚那个“暗类”丢到脑后。自己并不是什么丢三落四的人,但这样做,实在是不应该啊。
明天也可以见到女仆长,但是他却不愿意消极地等待,想到了今天自己已经可以站起来了,纽曼有了不少的信心。
伊利耶说过以后会带着拐杖来,可纽曼看到了床头那竖立起来的支架——附带轮子的方形底座,整个支架像一个叉子一样直树。这个支架是用来挂输液瓶用的,不过也可以勉强当下替代品吧。
扶住纽曼再次起身,试图站到地板上,支撑物还算是坚实,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拐棍,纽曼的不得不双手紧握支架,弓着腰的姿势显得格外滑稽。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搞不好女仆们都已经休息了——不过,就算是没法找到人询问,可至少能够熟悉下这里的环境,总比呆愣地被动接受现实状况好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纽曼一瘸一拐地,终于向着病房的大门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