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仆贝蒂来说,詹姆斯·施特劳斯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虽然他仅仅在贝蒂的世界中出现了仅仅不到两个小时,但他的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息,当贝蒂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前方是施特劳斯不算宽阔的背影,此时在人流拥挤的大街上从容不迫的行走着,普通的市民在看到施特劳斯礼服前襟上刻有花纹的黄金纽扣时就会主动的避开道路,而贝蒂也正是沾了施特劳斯的光,才得以在一般人甚至无法立足的大道上依旧保持着一分淡然。
“说起来,书记官大人,我们这样打破规定的门禁时间出来参加祭典,不会有问题吗?”看着周围穿行而过的马车与人群,贝蒂忍不住有些顾虑般的向着施特劳斯说道。
“嘛,说起来我也算是借用了书记官的一部分权利吧。”听到贝蒂的话后,施特劳斯微微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毕竟很多时候,至少在这座城主府之内,仅凭这一张脸就可以办成很多的事情。”
“是、是的,毕竟书记官大人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呢。”看着施特劳斯那略带些阴柔气息的脸庞,贝蒂没来由的感到脸上一阵发烧的感觉,忍不住低下头,对施特劳斯说道。
而对此,施特劳斯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叫我詹姆斯,或者施特劳斯就行了,毕竟我可不想把我的工作和我个人时时刻刻都捆绑在一起啊。”看着面前少女那既带有敬畏,却又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好奇的眼神,施特劳斯不由得苦笑着说道。
贝蒂微微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之后,一双深棕色的眼神顿时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可、可以吗!?”贝蒂将两只拳头握起,举在胸前,看向施特劳斯的眼睛里好像要冒出金光一般。
“可、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不如说我希望你那样叫我。”
施特劳斯微笑的对贝蒂说道,而少女也立刻如同庆祝一般的在原地小小的蹦了一下。
“那、那么,我就叫您施特劳斯大人了!”贝蒂有些紧张,但更多是带有期待的看着施特劳斯说道。充满活力的声音让施特劳斯也忍不住露出了温和的表情,他微微抚摸了一下自己左臂下书本的封皮,然后再次将目光看向了前方。
“傍晚的祭典....似乎还没有到开始的时间啊。”施特劳斯看着面前跳动的篝火,轻轻地说道。
顺着施特劳斯的目光,贝蒂也向前方看去。此时两人已经到了人群的中心,也是整个祭典的中心,城市广场的边缘。托施特劳斯的福,两人从城主府出来到这里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广场中心用于祭典的篝火已经被点燃,但篝火附近却依旧穿梭着卫兵以及尚未完成化妆的演员,正式的祭典确实还处于准备的阶段。
“说起来,贝蒂是负责管理花园的女佣吧?”
在两人昂着头,满怀激动的情绪等待祭典开始(当然主要是贝蒂)的时候,身旁的施特劳斯突然转过头,开口说道。
“诶,是、是的。”依旧沉静在周围热烈气氛当中的贝蒂被吓了一跳,慌忙回过神来,向着施特劳斯说道。
“嘛,也就当祭典开始之前的闲聊吧。”似乎是感受到贝蒂略显诧异的眼神,施特劳斯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而贝蒂也只是微微愣了一瞬,随即用力的点了点脑袋。
“当、当然!施特劳斯大人想要聊什么话题都行。”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既然你是管理花园的女佣,那么我们就稍稍聊一下关于这个话题的东西吧。”看着贝蒂向自己投来的灼热视线,施特劳斯不禁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说道。
“说起来,贝蒂每周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样的?”
“诶,这、这个嘛....”听到施特劳斯的话后,贝蒂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和施特劳斯大人的工作比起来实在简单过头了,主要就是除除杂草,然后给花圃浇浇水什么的。”
“除杂草.....么。”出乎贝蒂意料的,虽然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但施特劳斯却露出了意外认真的表情。他用手摸了摸书皮,在思索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
“你对于除杂草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除、除杂草?”贝蒂愣了愣,随即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那个....施特劳斯大人是指什么呢?”
“嘛,就是换句话来说,你为什么要除杂草呢?”
虽然有些讶异于施特劳斯那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严肃的语气,不过贝蒂还是在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了答案。
“嗯....因为如果不除杂草的话,那些杂草很快就会把花圃的空间给占据了.....而且这些杂草也会吸收土地里的营养,如果想要在那个地方种花的话,就必须要把这些杂草给除去了。”
理所当然的园艺知识,也算是十分中肯的表达,但不知为何,施特劳斯在听后却并没有露出贝蒂想象中认同的表情。
“也就是说,为了在这个地方种花,所以才要把杂草除去,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用手磨拭着自己手中的书角,施特劳斯沉吟般的说道。而贝蒂也在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嗯、嗯,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么,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在这个地方种花呢?”
“诶?”
仿佛没理解对方的话语一般,贝蒂有些呆呆地眨了眨自己眼睛。而施特劳斯却依旧自顾自的展开着自己的话题。
“如果说一开始在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那个地方生长的就是杂草,那么可不可以认为那个地方生长的就应该是杂草呢?那么不适合在那里生长的花我们却要以自己的理由将它强行种植在了适合杂草生长的土里,这样想不是很奇怪吗?”
“诶......这.....这个.....”
施特劳斯的逻辑是贝蒂从没有听过的。这个逻辑似乎有悖于贝蒂从自己记事开始听到的所有相应的理论。在贝蒂的记忆当中,既然这个地方要种花,那么既然就要除去杂草。而至于为什么要在那里种花?或许是因为城主的命令,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喜好,总之贝蒂从没有深入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因此,即使是施特劳斯提出的理论,贝蒂在第一时间也想要提出自己的反驳。但仔细思考下来,施特劳斯的逻辑中似乎也并没有漏洞,相反甚至还比自己的逻辑看起来更加合理,导致贝蒂在第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抱歉,贝蒂不太明白这些问题......”在苦苦思考了一会儿依旧无法得出结论后,贝蒂低下头,用有些愧疚的语气向着施特劳斯低声说道。
“.......”
略微皱了皱眉头,施特劳斯沉默地看着眼前似乎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感到苦恼的贝蒂,在半晌之后,他再次露出了温和的表情。
“是这样吗,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祭典貌似要开始了。”
轻轻地笑了两声,施特劳斯从贝蒂身上移开了视线,再次看向了身前篝火。
祭典确实开始了,身穿银色铠甲的女人登上舞台,开始与披着野兽外皮的男人战斗,在他们身后,篝火因为新燃料的加入而在一瞬间爆发开来,猛然窜动起的火焰也在这一刻触摸到了天空,也触摸到了星辰。
施特劳斯默默的看着舞台上,火光之中跳动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华丽无比,但那却只是个影子,是个拙劣粗糙,又有些可笑的影子,此时浮现在施特劳斯脑海之中的,是那个影子真正的主人。
那位大人......会明白吗?孕育于杂草之中的真理.......燃烧于吾等之心、最终的奥义.....
平衡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