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铃木母女离开后。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玛丽一直出神地站在大厅出口前。
昂着头。
忧虑地望向漆黑的夜空。
“玛丽啊……”薛定谔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她走过来。“你怎么了?”
“没……”玛丽回首。
金色的眼睛中闪烁过一层水光。“没什么。”
她望向刚刚洗过澡的薛定谔,手指轻轻绕着圈,难以掩饰心中的忐忑。“先生……您刚健身完吗。”
薛定谔点点头。
将身上的浅蓝色浴袍系紧。“哦,说起来,玛丽,你这两天……可一直都没有再踏入过二楼的健身房了呀。”
“我试过了……”
玛丽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垂下头。
“我的身体……连最轻的哑铃……都已经提不动了……我……已经……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健身了……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与先生进行快乐的格斗对决了。”
薛定谔小心翼翼地看着玛丽失望的脸。“不是说……通过锻炼,会恢复的吗……”
“我不知道……可是两天以来,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玛丽叹息。“我最喜欢的就是跟先生比赛举哑铃了……或者,比赛挺举、硬拉、又或者拳击器的击打数值比较,也都喜欢,可是现在我的这些爱好,只剩下了美好的回忆……”
想到在过去的几年里,那些筋疲力尽到几乎令他昏厥的体能训练。
薛定谔心头只有阴云密布。
“你千万别恢复啊!”薛定谔后怕地说:“这样……就这样……这样就很好!嗯……真的很好,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听到薛定谔这样说。
“即便这样的弱小我……也能一直陪在薛定谔先生身边吗。”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绕着手指,像一个害羞的少女。
“当然……”薛定谔点点头。“等等!玛丽!你别学铃木雨说话啊……”
女仆冁然而笑。
她的笑容,在别墅大厅光彩耀目的灯光下,犹若一朵灿烂盛放的郁金香。
玛丽也只有在与自己私下相处的时候,才会偶尔展示出这调皮的一面。
而自己。
也只有在女仆面前。
才能做一个完全不受束缚的,没有谎言的,真正的自己。
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自然。
彼此脸上的笑颜。
也发自真心。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害怕。”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玛丽脸上信心渐失,笑容也逐渐暗淡下去。“失去了力量的我……很担心……我说不出来,就是担心。”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伸出双臂去拥抱眼前的金发小萝莉。
想去安慰她,去鼓励她,去关爱她。
这么多年以来。
薛定谔从未对玛丽有过这种情感——曾经的玛丽在他眼中,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鼓励,更不需要自己作为一个在她眼中“孩子”的关爱。
她给予薛定谔一种伟岸的母爱。
呵护与照顾。
慈爱与包容。
那时候的她,外表坚毅得如同凝固的熔岩,内心犹若千锤百炼的钢铁。在薛定谔的心目中,女仆像魁梧的巨人,像巍峨的高山,像一尊永远屹立在身后的钢铁雕塑。两人的拥抱也仅仅于摔跤运动或者其他一些汗流浃背的角力。
然而,此刻的她——已与曾经不可同日而语。
玛丽变了。
改变的不仅仅是肉体。
望向玛丽金色的双眸,薛定谔能看得出,那目光中原本蕴含着的坚决、果敢、骄傲正在逐渐缺失。
取而代之的,是以分钟为单位,逐渐递增的忧虑与不安。
她失去了健壮的躯体,也失去自信,渐渐变成了一个缺失了安全感的孩童。
“玛丽……我……”
然而,在习惯与伦理之下。薛定谔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先生……”女仆茫然地望向薛定谔。“您怎么了?”
薛定谔摇摇头,对玛丽说:“好啦,快来二楼会议厅吧。11大常任理事区的公投马上开始了,我们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好,毕竟关系着我以后能不能上网嘛……”
……
……
……
别墅的二楼会议厅。
是一间九十平米左右的全息3D投影室。
大多数时间,都被薛定谔拿来用于欣赏上个世纪的影视作品。
其余的时间,则大多用于参加常任理事区之间召开的重要会议。
但是。
这间会议厅内却没有其他人。
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家里,简而言之——这其实有些类似网络直播座谈会。
在二十二世纪的今年,常任理事国会议也已经超脱于上个世纪的条条框框,发展为网络会议。
当然,更多时候。
这也是为了方便薛定谔的参与。毕竟,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是不可能,也不可以随便离开红旗基地。
他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在一张红褐色的木质圆桌周围,十一人已经依次落座。
肤色各异。
衣冠楚楚。
每个女人都有着一张典型政客的脸,她们神情肃穆、不露声色。在薛定谔眼中,她们每个人都像是真的坐在那里一般。
然而,只是“像是”而已。
当任何物体碰到她们的躯体,便会一穿而过。
此刻,看到薛定谔与女仆走入会议厅,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全部朝他望过来。
“好的,薛定谔先生已经正式就位……关于红旗基地开放网络管制的公投即将正式开始。”说话的人是1区的总理,姬总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了整胸前的条纹领带。“先生,请坐这边旁听。”
在圆桌一侧摆着一张柔软的灰色沙发。
那里,便是薛定谔的座位了。
其实,在那张象征着世界权利的圆桌上,薛定谔原本也有一席之地的。
只是,因为总理们总是争辩和叙述一些无聊的事情。
那些无聊的事情,经常令薛定谔听着听着便陷入了瞌睡。因此,特意让女仆为自己准备了这样一张沙发。
可以方便他一边睡觉,一边开会。
但对于薛定谔的行为,对于他对如此正式会议的无礼。
并没有任何一个总理认为这是无礼。
反而认为,他像一只懒散雍容的猫一般可爱。
同样,也像一只人畜无害、无力反抗的宠物一般,可以任由她们捉捏在指掌之间。
薛定谔落坐在沙发上,轻轻接过女仆端来的一杯冷萃咖啡。“姬总理,这次的投票,我希望大家能说下自己的想法。”
他笑了下。
女仆静静地站在薛定谔身侧,茫然地望向一脸神秘莫测的少年。
她不理解其用意。
这是第一次——薛定谔第一次在常任理事区会议中提出这种要求。
姬总理恭敬地点点头。“那就按先生说得来做吧。”
“好了,既然先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很难得,诸位,在公投之前呢……”姬总理的目光环扫过面前的十人。“有请各位总理,按照自己的区号依次发言,包括可以向先生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次会议。
他一点都不想睡。
他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姬总理圆润得像个啤酒桶一般的背影。
在过去的数年岁月中,因为觉得无聊,薛定谔一向不问政事。
但经过昨天。
又经过今天。
他开始逐渐明白——政治与自己的生活,其实是息息相关的。
她们有权利。
而自己,可以利用这种权利。这种权利可以帮助自己得到他想要的生活,以及做到他想做到的事。譬如,铃木郁子可以协助自己调换身份,西恩可以帮助自己瞒过红旗基地的安全系统。
当然,其他总理,也有相应的其他权利。
只是,他暂时无法争取,也无法了解。
他需要了解。
——了解,是拉拢的第一前提。
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薛定谔抬起眼睛。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姬总理面向薛定谔。“您为什么想要解除红旗基地的网络管制。”
眼前的女人皮肤黝黑,嘴唇肥厚,她的眉弓很高,一双阴鸷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姬总理……我想玩游戏。”薛定谔第一次壮起胆子,直视着姬总理的眼睛。“叫魔物世界,单机我玩够了。”
姬总理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意外感一闪而过。
“我的提问结束了,下面有请2区总理西恩发言。”
西恩没有出声,只是微笑望向薛定谔,肯定地点点头。
随后。
在圆桌的正上方。
浮现出一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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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2区放弃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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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么有请3区总理,托尔斯泰总理发言。”姬总理不动声色地说。
“我表示拒绝!”一个令人振聋发聩的声音传来。3区总理托尔斯泰神色严肃,粗厚有力的双掌在圆桌上怒拍了一下。“他根本不是想玩什么游戏!我看!这就是个幌子!”
托尔斯泰是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女人,年龄五十岁左右。外貌与西恩有几分相似,但性格中却掩饰不住典型的上世纪俄罗斯人的果敢与坚韧。
当然,还有鲁莽。
薛定谔没有说话。
静静地继续听她说着。
“各位,你们最好也拒绝这项提议!如今的网络环境太污浊了!万一!我说万一!薛定谔先生在这污浊的网络中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她沉思了一会儿,死死地盯着薛定谔的胸膛。“那些东西我可是见过的,美其名所谓的哲学。实际上是什么van,什么比利,什么香蕉君,什么木吉,什么金阁。我不是开玩笑,视频中的这些古代男性……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如果我是男人……肯定会……”
会议厅内一片沉默。
托尔斯泰咳了一声,继续接着说道:“总之……我的意思是想说,如今的网络环境,到处都充斥着那些危险而又诱人的东西!如果,因为这些东西,导致薛定谔先生开始对男性产生兴趣的话!从而不幸使他成为了一名同性恋!各位!请仔细想想,对各位可都没有好处!在不远的未来,你们与薛定谔先生的性生活都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