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看过照片了吗。”千叶冉小心翼翼地问：“是这个人吗。”
薛定谔还没说话。
“那当然是的啦，当然是我周某啦。诶，你老公是不是银色头发，红眼睛，个子高高的，长得很漂亮。嘿，没想到你还是个les啊……很巧嘛，我也是哦……”电话的另一端却穿传来一个懒洋洋、脆生生的声音，她的普通话说得很蹩脚，带着鲜明的广西口音。
顿时间，通话的声音变得嘈杂了起来。
里面传来凳子被踢翻的动静。
哇哇大叫的动静。
以及，千叶冉的怒骂声。
“你还在笑！你这种人！不肯好好工作，做出偷窃这种不知羞耻的行为！你一点都不惭愧的吗！”
“哎呀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嘛。”那个脆生生、懒洋洋、辨识度超高的声音又出现了。“我这个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不会做，只有偷这种东西，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算了，放了她吧。”薛定谔淡淡地说。
他对照片中的这个女人并不算熟悉。
在薛定谔的印象中，那个小偷仅仅也只是一个背影。而那个小偷偷走自己手机的行为，对薛定谔而言，他也并不在意。因此，对这个偷手机的小偷女，薛定谔并没有怀有不满或者恶意。
“哦！！我的上帝！！你在低着头开车吗！！喂！不要看手机了啊！！我要下车！！！这太可怕了！！！”
西西哭丧着脸。
他回过头。“哦……这样啊，不能低头开车的吗。”
“哦！！！该死！！”西西赶紧把他的脑袋掰回去。“天啊！！你简直是个白痴！！你更不能回过头开车啊！！我要受够你了！！”
“好吧……”
他面朝前方。
继续开车。
此刻，车辆已经驶过密林的环绕。
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四下一马平川，只要继续沿着当前这条公路，就可以径直通往A市。
电话的另一端，良久都没有动静。
薛定谔问：“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什么事的话……就挂了。”
“等一下……你在开车……”千叶冉敏锐地捕捉到了西西的声音，并且做出进一步的推断。“老公你在外面是吗……”
薛定谔无语。“呃……”
“是来见我的吗。”她急迫地追问。
薛定谔有些犯了难。
这时候，总不能对她解释说——我要去看其他女人。
谁知道千叶冉会因为吃醋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薛定谔结结巴巴地说：“我来……嗯……出来办公的。有工作，所以……这样……”
千叶冉在电话中嘿嘿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怎么听都觉得不怀好意。
“她竟然敢偷老公的手机……我想，至少，应该给她留下一只爪子吧，不对，应该留下两只爪子。”
薛定谔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那是一个曾经略微冒犯了自己，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但他仍然觉得，如果因为偷一部手机，便要剁掉一个年轻女孩的两只手，使她落得终身残废。
是有些残忍了。
残忍到不合理。
“您怎么不说话，怎么，觉得不应该吗。”千叶冉问，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小偷女惊恐地大叫声。
“不……留下我的手。让我进看守所！拜托了！！让我接受法律的制裁！我喜欢法律！！”
“呵呵，不必了，现在这世道，法律就是笑话！”千叶冉冷笑。“对待你们这种人，就应该用这种古刑。等我剁了你的两只手，就送你回家，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偷东西了！”
小偷女在电话中呜呜地哭了起来。“进看守所的感觉就像回家一样啊！在看守所里的感觉比家里好多了！在家里一个人好无聊，又没有友女玩，里面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呜哇哦，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小偷女的这番话乍听上去。
非常的古怪。
非常的滑稽。
但薛定谔并没有笑。
从小在女人的教育中长大大薛定谔。
很自然，性格中留存了相当一部分仁慈、包容、温柔、理解至上的观念。在全世界只剩下女人的今天，这种普世价值观正在发展得越发极端。
这种普世观甚至已经开始严重影响着当世的政治环境。放在两个世纪之前的政客们去评判当世——称之为荒唐的儿戏都不为过。
进而，这种荒唐间接影响到了法律决策。
即便，仍有相当一部分像莫小婉这样安分守己的女孩遭受着工作辛苦，过着紧巴巴的日过。但监狱里的犯人们却享受着日光浴、丰盛的大餐、充满人性化的、优渥的待遇。
情节并不严重的偷窃犯，或者抢劫犯在出狱后，不仅不会遭受社会另类的待遇，反而政府相关机关单位会给予额外的补贴与住宅。
因此。
小偷女现在所说的话。
并不好笑。
她所表现的态度，成为了一种常态。
二十二世纪的女犯们，大多都是这样的。
薛定谔作为男人，即便作为被女人养大的男人。但在天性上，他总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多，他便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如是此荒唐。
至少，他认为，一个偷窃犯。
总不能不接受一定程度的惩罚。
反而要去得到嘉奖。
按他的想法，这个女人总应该受到一定程度的惩罚才是合理的。当然，也并不需要断手那么严苛。
“听我的，不要切了她的手。”他叹了口气。“用尺子或者木条什么的，在手心打个一两下。然后放她走就可以了，但记住，不要将她送到看守所去享受。”
但千叶冉显然不这样想。
忿忿不平地说：“不，老公，我觉得还是断手更能深刻地令她记住，她所犯下的错误，是多么的不应该。”
他的心中一阵发寒。
薛定谔有一种预感。
他预感到，千叶冉似乎在与自己的几次频繁的接触中。已经渐渐攥住住了他的弱点。
——这女人……可恶……她肯定会觉得，我，薛定谔……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男人。所以拿这些事在威胁我吗？
“我说过了……不要这样做。”薛定谔有些恼怒地说：“你忘了我们之间说好的吗，你不听我的吗！”
“老公……我……我知道了……”千叶冉的声音哆嗦了一下，有些发嗲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打嘛，我要把她的掌骨打断吗。所以……要你来嘛，你来惩罚她嘛。”
他有些生气地说：“那你干脆放了她，什么都别做。”
“我不！我就不！”听她的口气，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了。“要放就你亲自来放！就算你今天要把我甩了！我今天也必须要见到你！你说的网恋什么的……让我心里非常的不踏实……总得让我见到你才能……”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开始渐渐带着哭腔。
薛定谔无奈地埋下头。
他当然知道千叶冉在想什么。
这个缠人自己的女人。
她想见自己。
她在想自己。
为了见自己，她甚至要不惜以伤害无辜人的方式，来威胁自己。
但是薛定谔却绝不能顺从。
因为，那意味着——投降。
彻彻底底的投降。
要知道，在决定生死的战争中，投降并不可怕，可怕在于你投降的对手，其实是一个残忍的恶魔。
千叶冉就绝对符合“残忍”这两个字。
在薛定谔眼中。把这个女人形容成恶魔，也不足为过。
因为。
这次如果投降了。
恶魔自然也就如果抓住了你的弱点，为了达成她自己的目的。她还会以伤害其她人为代价，使用相同的，百试不爽的套路，来达成她的夙愿。你会成为她随想随用的器具，你的整个人生都会被她的狡诈所掌控。
在薛定谔的心目中。
千叶冉越来越让他觉得害怕。
“你……你太可恶了……”
说罢，薛定谔正准备气恼地挂断电话。
在电话的另一端，千叶冉忽然咆哮起来。
“该死！”
“你怎么把手铐打开的！”
而后是拳头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啊啊啊啊……别打我……”小偷女哭哭啼啼着。“别忘了，我是小偷嘛……作为小偷的专业技能，偷个家啊，开个锁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嘛。谁让你要砍我手的，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呀，我不得想办法逃啊？”
——偷家？
——开锁？
这两个关键词让薛定谔愣了一下。
——有办法了……
——我知道怎么去铃木雨家了……
“你胆子太大了！”千叶冉尖叫起来。“你这个浪蹄子！竟然胆敢戏弄我！看我剪断你的手指！”
“别！”薛定谔大叫起来。“停！你停下来！我见你！我现在就去见你！”
……
……
……
熟悉的跳蚤街。
熟悉的咖啡厅。
熟悉的黑墨镜、黑西服。
面对站在车前的一众黑社会成员。
虽然西西极力想要跟在薛定谔身后一起进到咖啡厅内，但在薛定谔的有意吓唬之下，怯怯地留在了车上。
“她们喜欢切人的手指……你是说真的吗……”西西怕怕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金色的眼睛里落满了恐惧。
“那当然。”玛丽煞有其事地说：“在里面，偶尔不小心，还会踩到人的手指。”
玛丽和薛定谔下车后。
薛定谔长松了口气。“谢了玛丽……你也明白，这熊孩子……呆在身边……总会坏事……唉……”
玛丽嗯了一声。
“您讨厌这孩子吗……”
“不……还好……”他摇摇头。“比起西西……千叶冉更让我……唉……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