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死亡率,意为肮脏的有机生命体陷入死亡状态的几率。死亡状态单指有机生命体失去体征,并丧失身体机能……”——金属球冷漠地解释。
“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是死亡率。刚才你说什么?研究所被什么东西污染了?”见周遭的人群逐渐变少了,余海也不再犹豫,干脆将金属球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捧在了手掌心的位置。
“研究所已被『荒疫』污染。”金属球的声音愈加平板,“如果有机生命体进入,则有几率死亡。”
“解释『荒疫』的意思。”——和金属球打交道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余海也明白了他该如何和这个家伙交流了——这个智械完全就是一台高级电脑,只需要像向程序下达命令般对待它就好了。
金属球却沉默了。过了片刻,它的人工合成的发声装置挤出来了一串晦涩难明的杂音,里面似乎还掺杂着惨叫和尖锐的啼鸣。
“停!”听得心里发毛的余海赶紧让金属球闭嘴。面色凝重的青年转头和华莺对视了一眼,就又默默地将视线转向了实验室。
——青年无言地将金属球递向了华莺。华莺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如果我们将你带进实验室中,你能不能侦查出你所表述的『荒疫』的具体位置、并且确保我们的生命安全?”她朗声问。
余海颇为不安地张望四周。他并不是担心被周遭的路人当傻子看——这种事情怎样都好;他是担心纠察部的人就在附近、而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能够确认『荒疫』的具体位置,但我无法确保你们的生命安全。”金属球回答。
少女只是轻轻地垂下了睫毛,而后就再度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了透着坚定的瞳孔。
“我知道了。”余海只是看了一眼华莺的表情,就轻飘飘地搁下一句话,义无反顾地朝目的地走去。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余上校!”
——背后的华莺焦急地喊叫了起来。耍酷耍过头了的余上校只得停止装帅,困惑不解地转过身回头望去,脑门上顶了一头的问号。
“我的意思是,我去。”华莺坚定地抿了抿嘴,伸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余上校在外边等着,一旦察觉到里面不对劲,就立刻通知庄总指挥。”
……感情不止是余海一个人,就连华莺也想耍酷。
“小莺啊——”虽然华莺扮出来的“义无反顾的牺牲精神战士”模样还真有几分样子在,但余海还是无可奈何地嗤笑出声了,“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余上校,这是最优解……”
“金属球,这是最优解吗?”余海没有应答华莺喃喃着的自辩,只是散漫地问了一句被捧在华莺手掌中的金属球。后者外表的呼吸灯正缓慢地一明一暗着,似乎在斟酌思考些什么。
“若该雌性有机体的身份是‘实验室人员’,并且对实验室内部结构非常熟悉,那以目前的情况看,这确实是最优解。”
“铁皮罐头终究无法理解有机体。”余海长叹了一口气,“金属球,人文与科技往往不一样——社会科学很多时候没有最优解,而只能想尽办法地让解决方案成为最优解的几率变大。”
金属球不再言语了。余海也自知失言:他和一个蜂巢思维机器人说什么社会科学,岂不是对牛弹琴。
“金属球,详细描述『荒疫』的具体特征。”
——如果命令金属球解释『荒疫』、金属球就会发出一连串的有机体无法理解的杂音的话,那就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地前进吧。
“『荒疫』,足够毁灭一切。”
依旧是这平板得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合成音。
“如何解决『荒疫』?”余海蹲下了身子、将裤子扎进了鞋子中,顺带着将鞋带解开、重绑,扎成一个牢固的死结。他在原地蹦了两蹦,以测试鞋子的宽松与结实程度。
“逃离『荒疫』,逃至最远,以规避其影响。”
“铁皮罐头。”余海嗤笑一声,“有机体和你们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这里。”
他大步地走到了华莺的面前,伸手去接华莺手中的金属球。少女脸色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捏着球体的表面,指尖末端都在用力之下显得发白了。
“不相信我吗?”但余海却探囊取物般地将金属球捏在了手中,又翻转着手腕将它握结实了。
华莺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眼睛微眯,其中似乎泡上了一汪泪揉成的潭水。
余海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两把,而后握着金属球义无反顾地转身——前一个动作他觉得自己还挺帅的,但后一个动作却总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去挑战道馆的宝可梦对战新人。
研究所门口空无一人,研究人员们都被华莺遣散回家了。余海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检查了一下房屋的门窗与墙壁,均没有发现异常。
……要进去了!余上校深呼吸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华莺给他的钥匙,以颤抖的手将钥匙捅进了门锁之中去,而后就要往旁边拧——
“站住!你是什么人?”
一声咆哮让余海整个人顿住了,人也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了回去——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原本站在路边打电话的民警。在将电话塞进裤兜中时,这位民警还满眼警惕地走了过来。
余海不由得抬头长叹。作为基地城的首席设计师,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基地城落成后坐拥整整一豪宅的美女、开着豪车举着旗子出门,所到之处人民欢呼着打起横幅、打响礼炮,人人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容,向余设计师感恩戴德……
现实则是,现在的余海住着堪比廉价出租屋的狭小宿舍,没有豪车(自行车也没有),没有美女和他同居,出门更没有人千呼百应,而是奔波于基地城层出不穷的事件,甚至还被民警当成贼……
“我是基地城总督。”余海叉着腰,干巴巴地回答。
“你还基地城总督?我还是基地城元老院首席执政官呢!”那民警嗤笑一声,甩着手围着余海转了一圈,“从刚才开始,就在这里鬼鬼祟祟地捣鼓着什么东西——旧时代是做什么的?”
呀,这个民警的文化素养还不低——也对,能够躲进低温休眠仓避难的都不是一般人,没个本科学历估计都没这个资格。
“旧时代是读人文与法学的。”反正余海也没有相关记忆,也就毫无根据地满嘴胡说八道。
“读人文与法学?就是知法犯法咯!别解释了,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有什么话到所里面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