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爆炸声。即使蜷缩在了墙壁的后方,那扑面而来的冲击波仍然让余海的胸腔处剧烈地震荡了起来,以至于嗓子眼一甜、几乎要咳出血来。
这一次的爆炸要比以往的剧烈得多,以至于余海都看见自己背后那一面墙壁上密布着的参差不齐的缝隙。所谓坚硬的钢筋混凝土似乎也无法承受得住爆炸冲击力的重压,而几乎要崩溃开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咳嗽了几声的余海面部表情几乎扭曲成了一片;他探头、望了一眼门口方向,但此时此刻浓密的烟雾已占据了他的大部分视野。
如果敌人再发起几次进攻的话,那根本不需要他们投掷多少炸药,他们只需要多填几条人命进去、他们组建的临时防线便危危可及。
“这些家伙真的有问题啊……”在咳嗽声中,余海也勉强看清楚了那大片大片地洒在地上的血肉和内脏,“他们就真的不怕死吗?”
但他还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后门的方向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所幸后门处的视野较为宽敞开阔,袭击者并没能够潜伏在视野死角处、而后突然地发起冲锋投掷出爆炸物,就被防守的卫队战士打得血肉模糊地躺下了。
和方才一样,街道上传来了爆炸的轰鸣。被击毙的敌人的身躯在爆炸中四分五裂着,余海甚至亲眼看着他的一截烧焦了的胳膊在冲击波中远远地飞了出去,于地上骨碌碌地翻滚了一阵。
后门的压力并不大。但在视野范围都变得狭窄无比的前门处……不论是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地形、还是不断地翻腾着的滚滚浓烟,那都给予了防守方极大的战斗压力。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干耗着了!”被简单地包扎好了皮外伤的吴少尉蜷缩在长椅上,手里抓着半截湿漉漉的全是血的绷带,一边嘶哑地吼叫着、一边往上头拼命地咳嗽,“冲!或者退!”
余海立即明白了吴少尉的意思。要么放弃掉一楼大厅的防线、将一楼的控制权拱手相让,要么组建起一支敢死队、组织一次强有力的反冲锋,给予继续进攻的敌人迎头痛击!
但是,谁来组织起这一次进攻?
余海猛地咬住了牙齿。尽管他并不是作战部编制内人员,但他仍然非常清楚旧时代的陆军作战条例:在军官受伤时,其向下一级的军官或士官有义务承担起指挥战斗的责任。
即使吴少尉没有受伤,他余海也有指挥整场战斗、乃至于身先士卒的义务。而若是他不这么做,他就对不住别人口口声声地喊他的“余上校”这个头衔!
“来几个人,自觉站出来!”从地上猛然跃起的余海低吼一声,朝着身后那些紧张得满脸满额都是冷汗的卫队战士们嘶吼道,“有人愿意冲吗?”
俩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当即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满脸肃穆地望向了眼前的余海。在短暂的迟疑后,又有两人义无反顾地起立,持着枪满眼决然悲怆地肃立不动了。
“你们有用以辨认身份的道具吗?”为以防万一,余海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有。”某人先发话了,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某个响当当地晃着的铜制物体,“我们每个人都有上边分发下来的腰牌,上面登记着我们的个人信息。”
腰牌吗。确实,是能够给予军人荣誉感的东西。余海赞誉地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快速地更换了手中枪械的弹匣:里面的子弹已经不多了。
“待会儿我会数一二三,一数到三,我们就一起向烟雾中齐射;齐射完后,我会再数一二三,一数到三就停止射击,跟着我冲!——明白了吗?”
余海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这一套说辞。也不顾身后的队友听不听得懂,举起了手枪的他正瞄准向前方的烟雾,同时也威吓般地低吼一声:“一!”
哗啦啦地,锃亮的武器全都抬了起来。尽管这些往日的平民只接受过简单的军事训练,而从未参加过如此激烈的战斗,但严格得几乎苛刻的军事条例让他们仍然下意识地作出了战术动作。
“二,三!”不假思索地,余海将最后的两个数字念出,而后扣动了扳机——将炙热滚烫的枪弹射向了眼前浓重的烟雾!
里面传来了一两声惨叫。似乎有人被击中了,而这更坚定了余海继续射击的念头。但很不幸地,冲天而起的爆炸声再度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又有敌人被击毙了。这一次,不锈钢做成的门框被爆炸震得颤抖不停、也随着摔落在地,发出了所谓巨大的声响;只是,在爆炸声中,这声巨响可谓是微不足道就是了。
“停火!”在默数着自己射出去的枪弹数量后,余海沉闷地吆喝一声,缓缓松开了搭在扳机上的手指。
枪声又顿时沉寂了下来,唯有一支突击步枪仍因操作者过度紧张而多响了两秒钟。在短促激烈的爆炸过后,战场又重归寂静。
这一波进攻被打退了,但战场显得更加凌乱。在外侧的玻璃门被炸碎过后,门框也被轰炸得脱落倒塌了下来,大量杂物层层地堆积在了地上,让预备进攻的余海心里更加急躁。
但是,不论如何,他们仍然需要发动这一次反击!
“三,二,一,冲!跟着冲,到外面去,冲!”余海怒吼一声,提着手枪便朝着烟雾中一头钻去;新的爆炸让入口处的烟雾更加浓重,外面的敌人看不见他们的反突击,也更没想到里面的守卫居然有胆量发起一次反突击——
踩着地上的碎玻璃咔吱咔吱响的余海敏捷地跨越过了那道倒塌着的门框,憋着一口气、迅速地穿过了那灰色的浓烟;但他才在烟里走出去了两三步不到,就迎面着和某人撞了个满怀!
混个烟都能和敌人撞上,真是倒霉!
余海一声不吭地一手肘拐打了过去,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青年并不觉得太过惊讶,预料到了这种事情可能发生的他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措施,其中包括“制服敌人且不夺走他的性命”。
被迎头痛击的敌人发出了沉闷而不成声的痛苦悲鸣。近距离地攻击的余海能够听见他的手肘和对方的下巴骨头碰撞时的闷响,以及类似于骨头被击碎的清脆的声音。
当然,碎掉的当然不是自己的骨头,手肘的骨头可坚硬得很。在完成打击之时,余海也不忘恶意地点评了一番施害者与受害者之间的强度对比。
敌人被打得倒退了出去。眯着眼睛在烟雾中寻找着目标的余海咳嗽了两声,终于在地上看见了那倒在地上、扭曲着身子扶着下颚的对手。
并不打算多费劲去控制住对方的余海只是抬起了枪,抵着他的双臂与双脚各开一枪,将他的四肢尽数打断;在不似人声的哀鸣中,学着吴少尉那样单手提着对方的衣领的余海继续向前。
突破烟雾了。满脸都是烟尘和灰雾的余海艰难地咳嗽着,望向了进攻者所在之处;那些躲在街道角落、窃窃私语着的敌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而仍在紧张地商议着下一步的进攻。
更让余海哑然失笑的是,某个拿着武器的人正哆哆嗦嗦地颤抖着,露着害怕与畏缩的神色;蹲在地上的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祈祷什么一般。
原来,你们这些叛军也会怕死的吗?
余海将那被射断了四肢的敌人投掷于地,又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被砸烂了整个下颚的男人只能无助地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从满是血的口腔中鼓鼓地吐出几截碎裂的牙齿。
而在余海的身后,那些灰头土脸地走出来了的敢死队勇士们也纷纷展开来、以免干扰队友的射击视线。手持武器的他们默不作声地弓下了腰、将枪托抵在了肩膀上,以进行完备的预备攻击动作。
而在他们瞄准了那群恍然不知的敌人过后,后者才终于在诡异的沉默中惊醒了过来,而茫然地朝着建筑物的方向看去。
在他们的视线率先对接时,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黑漆一片的枪口、和无数冷漠地打量着这群将死之人的职业死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中,轻武器也喷涌出了滚烫的火舌。7.62MM子弹轻而易举地撕碎了脆弱无比的人体、几乎是将命中的部位打成一片稀烂,又将肢体和内脏碎纸般切割成凌乱的模样。
而被迅速地夺取了生命体征的尸体也在冷冰冰的电子音中被宣判了死亡,自爆系统也随之被内置的人工智能启动。
在街道的拐角处,接连不断的爆炸让余海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身下原本正激烈地挣扎着的敌人缓缓地停下了动作,似乎在残酷的既定事实面前放弃了抵抗。
采取自杀式袭击的叛军诚然能够在接近作战中产生极大的威力,但这也意味着成群聚堆的他们会在死亡时殃及池鱼。
有些犹豫的青年站住了脚步。在远处浓厚的硝烟之中,无数破碎的断肢残骸在地上铺了一层又是一层,还有些许刚才飞上了天的肉块悠然地坠落下来、在地上摔出鲜艳的血痕。
“战争,就是地狱。”他在心中默念了这一句话。
但战争显然没有结束。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一次攻击杀死了将近七八个敌人,而他并不确定叛军是否还有人力继续向指挥塔发起攻击;但不论如何,在此处呆着都实在太过危险了。
“所有人,后撤,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