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昔日往事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4/25 9:26:40 字数:3068

在余海原来的印象里,韩民应该是一个老谋深算、一肚子坏水的人,在敌人面前会处事不惊,因为他的能力足够处理任何危机。但让余海没想到,韩民居然曾经落魄到了那样的地步,乃至于需要忍辱负重、和林臻委曲求全。

“林臻势力的全盛期是在威慑计划之后。被生产出来的各式武装卫星进入了地球轨道,确保了当时的各大轨道卫星殖民地都处于了华夏星盟的火力覆盖之下……”

这时候的余海终于忍不住问了:“老实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别的轨道卫星殖民地?”

庄妍一愣,估计是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居然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在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过后,女子才长叹一声,又倒了一杯酒来、好为接下来的叙述做铺垫。

“华夏星盟。主体由旧时代的华夏、日本、朝鲜半岛一带的民族构成,由于其结构复杂性,所以它在诞生之初就必定带着浓厚的亲外主义气息。”

“但林臻却将我们亲外的友好形象全毁了。在林臻被流放之后,我们才开始修复和其他卫星殖民地的关系,但这似乎为时已晚。”

余海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喝酒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庄妍好像有点搞不清楚情况,而又不知不觉地将话题引回到了原来的事情上。

所幸,庄妍终于想起来了刚才余海挑起来的话题是什么:“然后是天主教会轨道卫星殖民地。该殖民地的构成主体是伊比利亚半岛、意大利半岛和法国地区的天主教教徒们……”

余海失笑着又喝了一口酒。西欧的老哥们用了几百年时间形成的民族认同,在天灾之中轻易地化为乌有,又转回封建神权那一套了。这么看来,儒家的包容力真的强得离谱。

而接下来庄妍说的话让余海真正笑出了声:“还有新罗马轨道卫星殖民地,以俄罗斯、希腊、美利坚土耳其等自认为是罗马继承人的国家构成……”

行吧,今天你们都是罗马人。不知道远古时代的罗马人在知道未来现状后会是什么心情……不对,他们估计在得知现在的罗马里住着的全是伦巴第蛮子的时候就气得重新躺回棺材里头了吧。

“而后还有一些不成系统的小型卫星群。这些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卫星群依靠攻击其他卫星、胁迫卫星殖民地们交纳税款;但在林臻的武装攻势之中,这些劫掠者也几乎绝迹了。”

余海啧了啧嘴:“那这林臻起码还会做点好事,而不是一无是处的恶棍啊。”

“你就别为他说话了,林臻的最大党羽。说句老实话吧,我至今都没办法彻底适应你的身份的巨大变化。”庄妍继续招牌性地哼哼了两声,“那家伙才能是有的,就是路走窄了。”

余海“嚯”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骄傲的家伙嘴里听到夸奖他人、甚至还是敌人的话语,这未免让他感到有些失真感。

“除了这些劫掠卫星以外,大地上甚至还分布着许多幸存的拾荒者……”

余海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喷得满地都是。

“拾荒者?”他难以置信地大喊了出声,“现在地球上不全是辐射和有毒尘埃吗,地表上行走的也是敌对的虫群和灾兽吧?且不谈他们的食物和水源的问题,他们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吗?”

庄妍耸肩:“普通人当然不能,但如果他们是遭受了强大的辐射、而产生变异的新人类呢?”

余海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总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不过也是,小说需要逻辑,但现实可不需要逻辑。

“变异的新人类注定无法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和灾兽一样,都变成了需要依靠吸取核辐射的能量来生存下去的新生物;然而,他们并没有完全退化的胃仍在折磨着他们,迫使他们四处地拾荒、寻找所谓的能吃的东西。”

庄妍冷漠的描述听得余海毛骨悚然:对方说的场景让他想到了一群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四处游荡。

“一些新人类拾荒者会选择和卫星交易,用灾兽的尸体或智械的零部件来换取食物和枪支。也有的拾荒者会不定时地袭击其他同类。”

这段描述让余海脑海里的那群行尸走肉变成了披着破烂兽皮、拿着大枪留着大胡子的废土朋克风格的劫掠者。对,还得有乱七八糟的纹身和张扬无比的莫西干头。

“那基地城会被这些家伙攻击吗?”虽然话题似乎是越扯越远了,但余海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庄妍看了余海一眼:“首先,华夏星盟并不会告知这些拾荒者基地城的存在;其次,就算其他卫星殖民地选择了告诉拾荒者们基地城的方位,并怂恿他们前来发起袭击……”

“……那他们首先得靠两条腿跋涉过成千上万里的路程,而后靠着手里的几条破枪和基地城的战术机甲、特勤精英抗衡?”

余海也随之笑了笑。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确实有些离谱:在前太空时代的近未来科技面前,这些劫掠者和拾荒者们肯定毫无胜算。

“话题有些扯远了,我们来说说林臻。”庄妍喝下了下一杯酒;余海察觉到,这个被酒精感染了的女子情绪似乎变得有些亢奋,说话的语调也比之前高了两三个音。

“可以知道,华夏星盟并非由单一的华夏主体民族构成,兼容并包的儒家思想团结了来自朝鲜半岛和日本的有识之士,使得他们放下了昔日的隔阂与过节,一并面对人类黑暗的未来。”

“所以,最初,华夏星盟本身秉持着亲外主义,开展着和其他卫星殖民地的合作活动,来一起度过卫星时代最早期的艰难情况。”

“但是,余上校,你可能会发现——现在的华夏星盟并非如此了。”

在基地城出现了一条地道、灾兽袭击而来时,率领特勤精英进行侦查的庄妍轻易地就看出来了地道为人工建造,而警惕地认为、那是基地城中有着其他卫星殖民地的间谍,是他们想要颠覆这座城市。

但现在,若是结合叛军作乱的事实,想要颠覆基地城的应该不是其他卫星殖民地的间谍特务,而是基地城内部的叛徒。

“现在的基地城更倾向于抱着敌意去看待其他卫星殖民地,并以‘敌人同样对我们抱有敌意’作为前提条件。我们不再亲外,我们开始更注重自己的安全与生存,并尽可能地排斥所谓的异己。”

“是的,如你所见……华夏星盟变味了。”

当年,在铺天盖地涌来的死亡岩浆和人们哭天喊地的哀嚎和惨叫中,这群仍然对未来抱有希望的军校出身的年轻人们聚集一处。

——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延续民族的火种、继承先辈的意志,更是为了紧握人类文明的接力棒,不让它在自己这一代断绝。

但是他们不得不选择了“集体意识最优解”,选择了精英政治,选择了鼓励牺牲精神。这诚然能够让星盟的动员能力在短时间内上升至顶点,但这更意味着它会迅速地将人们的热情燃烧殆尽。

让人们有勇气继续向前进的不应该仅仅只有信仰而已,而更应该有物质上的东西。

“林臻当权、掀起叛乱是大事,但在镇压下他的叛乱和兵变之后,陶议长也反思了很多。诚然,林臻的性格是这次灾难发生的主导因素,但若是星盟选择了更合理的道路,那它也不会成为孕育叛军激进分子的土壤。”

所以他们必须作出改变。而基地城就是改变。

余海仍然记得很久以前的事情——事实上,那好像也不是很久的事——基地城草创时,庄妍是极力反对“如此草率就作出决定、乃至于实践起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在一开始就没有看好基地城。

“而事实证明,基地城是正确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讲,星盟已经结束了它的使命了。”

“这么快?”余海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但那被酒精染得面颊一片绯红的女子却并没有露出开玩笑的神色,而是定定地盯着前方的虚空看。

“人类原本就是大地上的生物,只是被驱逐到了大气层处而已。现在,他们重新回来了……而作为衔接作用的星盟,也该彻底地告别历史舞台了。”

这一段话些许暴露了庄妍蹩脚的语文水平,但也让余海感慨万分。旧时代结束了,而卫星时代也将迎来终点,正如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今天说的东西……好像有点乱啊。”

庄妍自嘲地笑了笑。余海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一直讲到现在、连炒饭都吃完了,青年都没能够搞清楚庄妍说话的主旨;如果她写作文时也是这么乱,那她是怎么毕业的呀。

“是挺乱的,但我大概能听出你的心情,也大概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或者说,叫想要抒发怎么样的心情。总之,传达到了。”

“你这话说得怪恶心的。”庄妍撇着嘴,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吐了吐舌头,“能换一种表达方式吗?”

“嗯。那就是我知道你想干嘛了:你无非就是想找个人吐吐苦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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