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预料错误,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这是余海在通过海盗一样的“武装卫星私人安全军事承包商”的武装卫星平台战况播报观察过战场的局势后得出的观点。而曾经和他一并参与过战斗的孙宏也默不作声地点头,深以为然。
从一开始,双方就是不对等的对手。在私人安全军事承包商的突袭之下,智械的支格式塔毫无疑问地被摧毁,而剩余的智械是在冒着武装卫星的轨道轰炸下向基地城发起进攻——
在蒙受了不必要的损失后,于张毅总指挥的战术策略之下,这些智械顺利地突破了被调整过筛选压力的力场护盾,进入了基地城的郊区,并和作战部发生了激烈的交锋。
一开始的余海还相当紧张。通过武装卫星的播报和实时热成像摄影,他能看见那一条不断地朝着基地城深处推进的战线;其中甚至有一两股渗透前行的特种智械,它们一度给纠察部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然而,在察觉到智械的进攻徒劳无功过后,他很快就松了一口气,转而考虑起战争结束的收尾了。
“这一场战争会打烂多少房子?”他自言自语一句;卫星的热成像摄影并不怎么直观,他能看见的更多是炮火爆炸时迸出的大片红光,“虽然工程队会进行无偿修复,但如果没有补贴……”
“更重要的应该是对战死者的补贴和抚恤吧。”孙宏淡淡地回答,“这一点更为重要,那甚至相当于表明了基地城对于战士的态度。”
余海赞同地点头。确实,这完全能够取代基础基建重建、成为理所当然的第一重点:房子被炸了还可以重新修,但人没了就真是没了。
转念一想,余海又有些哑然失笑了:战斗都还没有彻底结束呢,他们就开始想着以后的事了——这就是所谓的“高度不同,格局不同”吗。
和武装卫星一样,现场特勤精英的无人机也在传输着战斗的第一手信息。接二连三的爆炸仍在持续着,即使无人机并没有将声音传播过来,但两人仍然感受到了那堪称恐怖的地狱般的氛围。
而在无人机的传输画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他们才真正地变了脸色:真正的决战时刻似乎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早得多。
“为什么突然抖得那么厉害?”就连一向沉稳的孙宏也一时间沉不住气了,脱口而出一句话,“智械又登场了什么大型的战斗器械吗?”
“不是!”很快地,无人机的操作员很快就作出了回答——而就算是不认识“柔荑”艾泽的孙宏,他也听出来是无人机操作者换人了,“是特勤精英‘孤烟’参加了战斗,所以才会这样……”
余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直以来,小王都呈着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在她的眼里似乎真没什么东西是真正值得她去关心、去认真对待的;而在她真正地认真战斗时,她的作战能力往往能让别人大吃一惊。
——难怪就连同为S组特勤精英的方洮和于贤筠愿意称小王为大哥。这个家伙真要认真起来的话,战斗力是绝对超过那两位小弟的。
这就是她的魅力吧。……由于她出色出众的战斗能力,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往往会轻松无比、以至于没有意识到她的能力;而若是某一天她站到了对立面,她的对手才会意识到她的恐怖之处。
“很快就要发起总攻了。”在余海思绪万千时,孙宏又喃喃着说了一句废话,“我先走了。”
“怎么了?”余海不禁多问了一句。
“如果总攻失败,我就得在作战部全军覆没、智械占据主动权之前将人们转移至地下避难所。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孙宏冰冷无情地将最坏打算摆在了余海的面前,“所以我必须先行一步。”
对方的话让余某人一时间哑口无言。几乎就是在几十秒以前,孙宏还摆着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为现今的战况感到欣喜不已,但不过几十秒他就又变回了那个悲观主义者——青年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点人格分裂。
时间到了。以自小王身躯中喷涌而出的血色烟雾作为战斗信号,作战部的步兵集团和特勤精英们向这个缺口发起了最后的总攻击。
“如果敌人想要集中兵力、将它们尽数投入到这个被撕开的缺口中,那就趁机把敌人全部杀光。”
正如作战部所判断的那样,智械并没有制空权,因为它们对抗的敌人大多是特勤精英和负责勘探的技术人员、后勤人员。
这些人员无一胆敢在空无一人的原野中派出侦查用无人机、以防将敌对生物吸引过来,故智械也从未有过对空的战斗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根本就不知道武装无人机和浮游炮的威胁。
A级特勤精英“夜雨”发难。这位临危受命、从华夏星盟殖民地掩护着余海回到地面的男子招手拍出一排浮游炮,绚丽的艳光霎那间将基地城的天空映得通亮。在轰炸的中心,空气的温度正以指数函数幅度迅速上升。
随后“夜雨”的浮游炮回撤,紧接而来的是后续炮兵营的一轮精准齐射。最后一批EMP电磁脉冲弹在新城立交附近犁了一遍,以求对逐渐产生电磁脉冲自适应的智械打出最后一次控制。
而后,大批武装无人机同时起飞——早在旧时代之时,这种新式的飞行设备就被证明能用于军事作战。而在今天,这些无人机携带的是足够让电子元件与铁皮罐头一并报废的凝固汽油弹。
钢铁的熔点约为一千五百度,而凝固汽油弹可以放出近千度的高温。这诚然不足以让铁皮罐头们化为一摊铁水,但却绝对能让其中的零部件和单位元件扭曲变形、失去原有的作用。
任何人都无法低估现代重火力的威力。即使这是在末世后遭到了削弱的现代重火力也不行。
除却体积为星球级别的利维坦怪物以外,任何抵达地球的碳基生物都得在现代重火力面前倒下。
“无人机观测,无人机观测。”——在炮兵和步兵的步话机中,无人机操作组正在不紧不慢地播报最后的通讯,“还有两名巨大火力型智械(金属球口中的移动人偶)正在接近,请注意。”
“缺口仍然在扩大,更多的智械正在参战——它们正在按照散兵队列减少损失!前线人员,你们的压力并不比以前要小!”
同样听见了这段话的小王心里一沉。……其他路都是特勤精英带头冲、步兵突击队在炮火掩护下发起反突击,只有她这一路是她一个人兼顾步兵冲击和特勤精英冲击的重任。
庙前三路短短数百米转瞬即逝。杀得发了狠的小王干脆利落地收起了多余的力场护盾,只是挥舞着链锯剑、扫出道道致命的剑风,沿途铁皮罐头如被大风扫过的草般纷纷落地。
不过一会儿,小王便抵达了真正的地狱:新城立交废墟前的大片荒芜空地。
在不久以前,新城立交已经建设完毕、并准备追加高架桥建筑、以沟通全城交通,但如今的新城立交早在密集炮火的轰炸下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一片瓦砾残垣;铺好的石制地砖也被成片掀开,露出其下破碎而凹凸不平的岩浆岩地面。
更让小王沉默的是那些胶状的紧紧粘在地面上熊熊燃烧着的汽油。遍地的火焰笼罩在战场上,熏出浓烈发黑的烟雾;在死亡的阴影之中,智械的残骸四处皆是。
但她只是在地狱边境发愣了一秒不到。而后,她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地踩入了地狱。
——只因前方新入场的智械正在朝着她瞄准。芯片正在给她下达最后通碟:如果不在电荷弹出膛之前将它们砍死,你就得被射若干个贯穿。
“如果我的努力能够让这片街区、让这座城市、乃至于让这个文明重新回归繁荣与安宁……”
链锯剑再一次轰隆隆地转了起来。以极快速度运转的锋利锯齿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式电锯,但锯齿的韧性和强度又足以让它和真正的金属抗衡。
“那么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和以往一样,闪电般地完成了突进的小王旋身、借力,让沉重的链锯剑旋转着斜斜劈拉在了目标的身上。顺势跺脚的她隐将暗物质燃烧时提供的巨大动力灌注于身,又震出剧烈的震荡波、来让瞄准的敌人身体仄歪、倒向两侧。
另一头的于贤筠也已经进场。随手翻出两三圈剑花的他让射向自己的电荷弹均被手里的炬剑轻易熔化,浇打在他脸上的只剩些许滚烫的铁水而已,而这确实是特勤精英能够接受的温度。
随后是枪声大作。抵达至前线的正规军步兵摆出了正轨的射击姿态,朝着智械们倾吐出了最后的仇恨的子弹。
——这并非什么令人血脉贲张的场景。
在小王的眼里,这几乎静止的一切只掺杂着令人生理不适的荒缪。那些正在被打烂成滑稽模样的铁皮罐头、那些面目狰狞地扣动扳机的同胞,在她的眼中都是如此荒诞。
那就像是一场喧嚣得无以复加的黑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