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色烟云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7/29 9:40:52 字数:3009

该来的总会来。尽管余海一直在避免和以往的老朋友提及小王的事,但这一件事始终逃不过——因为它就这么摆在那儿。即使只是稍微想想而已,它都会让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小王死了,死得非常彻底——在被智械的移动人偶一轮炮火轰炸过后,小王的个人力场护盾并没有取得任何防御作用;在被轰炸致死后,她脑内的伪人格核心也随之启动,为她履行了她死前心中最深处的最后一个愿望。

而这个愿望也让余海非常心酸:小王最后的愿望竟然是“将智械的移动人偶消灭掉”。

在完美地实现了这个愿望后,伪人格核心也将安宁还给了死者。在特勤精英们的呐喊声中,这个内心不得平静的少女也终于倒在了废墟之上。

小王死了,死得非常儿戏——在虫群中左右冲杀的女孩只是直面了一轮移动人偶的炮火,就被轰炸得失去了生命。余海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在他终于回过神来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似乎是犯了“双标”的毛病。以前的他总是喜欢吹嘘现代重火力的威力、足够将一切钢板护甲炸成熔融的铁水,而移动人偶的火力恰好就是如此——它能把整个基地城都掀上天,杀一个小王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是,余海更宁愿认为是小王在跟所有人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小王累了,小王不想玩了,小王想要放水,于是坦然地走向了死亡。

在余海的心中,这样的浪漫或许更符合小王这个浑然不在意任何事情的女孩: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不会在乎,自然也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

至于朋友们是否经得起这样的玩笑,就丝毫不在小王的思考范畴以内了。

余海觉得自己应该接受得了。而这几天来,他也一直通过紧张和工作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努力地让自己忘记这个残忍的事实。但是,在看见眼睛又红又肿的庄妍和缪缪以后,他还是有点忍不住。

为了让自己看着潇洒一些,青年还故意打趣了一句、以作为见面的开场白:“怎么了?你们两个想把红眼病传染给我吗?”

这句玩笑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的缪缪和庄妍只是怔怔地蹲在吧台前,一句话都不说。

叹息一声的青年打量四周。和印象中差不多,酒吧古典朴素的模样和以前无异,只是那昏暗黯淡的灯光更加重了几分凝重的氛围而已。余海觉得,自己以后再来此处让心灵避风时,他都永远不会忘记此时此刻的气氛了。

缪缪和庄妍都穿上了职场女性的西服和丝袜,这或许是她们要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标志——但她们显然失败了。作战部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她们的头上,压抑得她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而余海也没有和这两个少女废话的心思。小王的离去诚然让人伤心,但他并不打算陪着他们在酒吧里大哭一场——要哭就回家哭,干嘛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余海正襟危坐问——这个问题引来了面前两人幽怨到了极点的眼神:明知故问!

面对女孩们的怒火,余海只能假装不知地咧嘴笑两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庄妍和缪缪之间还不算真正地和好了,她们之间仍然有隙。

——女孩子就这一点麻烦。男性吵架了的话、晚上喝点酒吃点烧烤便就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但女性一旦真正撕破脸皮吵起来,那可真不是几瓶便宜啤酒就能解决的事情。

余海在心里向小王默默道了一声谢。不管小王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一次的聚会确实是非常好的机会就是了,让她们两人和解的机会。

坐下来的余海看了一眼前台的服务员。来的次数多了、一回生二回熟,那小伙子似乎也认得余海的面目,而面带微笑地转身走进了后厨。

打发走了闲杂人员,余海一把提起桌上那一扎垒得整齐的生啤,以娴熟无比的手法将啤酒瓶盖尽数开了,仰颈就是一顿灌;在呼出一口浊气后,他又将瓶子墩在了吧台上。

“缪缪,记不记得之前你和小王和我去买衣服、来为她第二天的表演做准备那一次?那一次你进服装店里给她挑衣服了,小王和我在外头聊了会。”

两个眼睛红红的女孩子一起望了过来,这让余海更加心烦意乱。平定了一下心胸中杂乱地纷涌着的情绪,余海又接着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她说,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别人的爱。但她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痛苦,她希望能有人代替她去爱你们。”

说到这里,余海也自忖该是没什么别的话要说了,便提着啤酒瓶站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将那一扎生啤全部揽走:这些正处于悲痛的家伙并不适合喝那么多酒,自己只能勉为其难地替她们受罪了。

在迈步出门时,他分明听见了少女低声的夹杂着悲伤的啜泣。但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昨天的基地城墓园头一次地人满为患。为了分清牺牲烈士和普通的逝世市民,墓园特地进行了一次新的规划——但在昨天的集体祭拜仪式中,沉浸于悲痛中的人们已不分彼此了。

所以余海也没有去。这或许会招惹来非议,但他余某人完全不在乎:他在基地城生死存亡之时勤勉敬业地工作到了最后一刻,人累得都快趴下了,没去参加哀悼和祭祀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余海真不愿意听着死者的朋友们在他们的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尽管他不是凶手,但那一份悲恸仍然会触动他的神经。

所以,他选择了今天:反正这一扎啤酒也是庄妍掏的钱,借花献佛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基地城一向禁止香烟,但昨天的基地城却破天荒地头次开放、任由祭祀者燃起香火纸钱,这些古老的虔诚的仪式头一次让余海嗅到了旧时代熟悉的味道:如果就连这个传统也被禁绝,那余海真不知道该去哪儿探寻旧日的影子。

曲终人散,萧瑟的墓园里一片凌乱。被燃烧殆尽的纸钱纸灰四处卷飞着,像朵朵被烟尘染成可怕颜色的蝴蝶。它们时而盘旋、时而滑翔,又给墓园光秃秃的树妆点为片片白桂花。

漫步走到了郑警官坟前的余海蹲下身子。他看见了这位早逝的人墓碑前的细香:燃尽的香枝仄歪着倒了一片,但祭案前分明干净得一尘不染。

也就是说,昨天有人祭拜过这位早逝的英雄。

“余上校。”他听着背后传来一个陌生而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缓慢转过身子的余海冲着来人咧了咧嘴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义,终于长大了啊。”这个青年以对待朋友的姿态递过去一瓶尚未开过的啤酒,后者则一言不发地伸手握住,“上次我们见面是啥时候来着?”

“很久以前。”那个少年跟着余上校一并坐在了自己父亲的坟墓前,脸上的忧愁和沧桑之色一眼便可望穿,“那好像是在虫族入侵和智械入侵以前?”

“嗯。虽然是说很久以前,但我仍然记得你。”余海掏出一只从洛邱手上淘来的一次性纸杯,以啤酒将其彻底斟满,将它摆在了祭案上,“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

小义啪地将啤酒盖起开,脸上浮现出了和他仍带着稚气模样非常不匹配的笑容:“虽然余上校一直在说、是我的父亲郑警官救了你,但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父亲只是将你支开了而已吧?”

余海缄默不语。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所以他只能提着啤酒瓶朝着少年递出了胳膊。二者非常有默契地碰杯,而后自顾自地仰着脑袋灌下液体。

——确实如此。与其说是郑警官“豁开性命、救了余海一命”,还不如说那只是郑警官的无心之举。

但余海不敢这么告诉自己。人是非常健忘的动物,所谓的悲伤和无奈在流水一般的时光中就如纸般脆弱不堪。如果他不如此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他很快就会忘掉那个憨厚而不失狡黠的人。

他不能忘掉郑警官。……他知道自己变了很多;在高强度的生存压力下,他不得不学会去抛弃很多东西,不得不去以冷漠的面容直面死亡和离开。

而只有在缅怀那个无辜死去的人,余海才能重新变回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青年——那时候的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余总督,还不是背负着文明兴衰的基地城之星。

“不论如何,你父亲是伟大的人。”所以青年也只能机械地重复这句话,而没有打算给出解释,“他值得我去敬他一杯酒。”

小义嘿嘿笑了两声,就没有再说话了。他所不知道的是,比起对他父亲的赞赏,余海的话更类似于对以往岁月的缅怀。

“余上校,你认为纠察部如何?”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