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并不是猫
「真实」
头痛。
剧烈的头痛。
就像大脑里塞满水泥,被带着尖刺的铁棒搅动。
勉强睁开眼,眼前的画面如此……
残忍。
并非肉末横飞,并非刀光剑影,却令人不寒而栗——
一具尸体,站在我的面前。
她站着,却死去了。
她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她大概比我高一头。
我还活着?
我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我。
身旁只有尸体,还有无源头的光。
……
头痛的感觉并未结束,那真切的疼痛令我本能的想到:这不是梦。
可仅仅一瞬,眼前的画面却变了样——
阴森的街巷,幼小的女孩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
是三年前的我。
……
视线再次模糊,直到逐渐清晰的时候,场景再次改变。
这次,我被牵着手。身旁的男人身材高大,抬起头来也看不到他的脸。
是我太小了?
……
画面再次改变。
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面前是张牙舞爪的机械,以及洁白的病床。外表只有四岁的女孩坐在上面,她的旁边还有个面色不善的男人。
旁边倒着许多白大褂的人,他们的身上没什么伤,大概是被打晕了。
男人对着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点点头……然后晕倒了。
男人便抱着女孩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当他向大门跑去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看到了女孩的脸……
她,也和我一模一样。
……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是在酒店的床上。
头还是剧烈的疼,不过比起之前要好得多了。
揉揉头靠着床边坐起来,但是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嗯?”
是叶庞。
身边的光线很昏暗,看样子时间还早。
拿起床边的手机看看时间,黑色的10月3日05:37赫然显现在屏幕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也没问题,但是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睡意全无。
关掉手机,默默地坐着整理刚刚的画面,似乎有些奇怪的记忆随着画面而苏醒……
那具尸体是谁呢?牵着我的男人是谁呢?带走女孩的人又是谁呢?
有什么东西在帮我回忆,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本该是初次听说,却无比熟悉的名字:
N.1000、江旗、明。
尤其是江旗,这个名字好像很重要……
我本能的想到这是至亲之人的名字,但是,他究竟是?
除此之外,N.1000和明听起来都只是代号,他们是敌人么?
不好盖棺定论,而且我本能的认为,他们可能不仅仅是敌人这么简单。
……
有些重要的事被我本能的忽略了,直到叶庞醒来,冲我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叶庞,咱们都干了什么?”
“昨天?就是爬了山,吃了面,听了现场演唱会,然后接着爬山……再然后遇到一个岔道口,你说不想再接着爬了,然后就回了酒店。晚上吃完晚饭回来你还非要拉着我打拳皇,直打到后半夜才睡。”叶庞的语气满是无奈,尤其是后半段,好像有种生无可恋的怨念。
是不是我又欺负他了?可是我根本就没一点印象……
仔细琢磨,我才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你说我遇到岔道口就不想接着走了?”
“对啊,你还苦着脸跟我抱怨什么不想做选择题,非要嚷着回来。你不记得了?”说完他伸手摸向我的额头,然后被我拍走。
“没发烧,就是醒得太早有点迷糊。”我对他摊摊手,示意他赶紧去洗漱。只见叶庞对着我的额头轻轻一啄,然后就下了床。
……嗯,主动点也挺好。
水龙头的声音响起,床上就只剩我呆坐着整理现状。
他的记忆和我有点偏差,我记得明明是走了左边的小道,一直走到头,然后看到一大片花海,还有一座坟……
话说那座坟上面写着什么来着?
咕呶呶呶……想不起来。
思考半天只觉得违和,叶庞那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样子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那条路后面的东西,也就是说我的记忆和他的记忆之间一定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到底会是谁呢……
*
早上的时光稍纵即逝,恍惚间早饭都吃完了。脑袋里乱哄哄的,感觉做什么都没兴致。
“今天还去爬山么?”看我状态不佳,叶庞贴心地询问了我的意见。
“不去了,一会回房间吧……”我像咸鱼一样躺在酒店餐厅的沙发椅上,揉着太阳穴。
揉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然后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乘电梯回房间。
吃完饭之后就躺下睡觉无疑是最舒服的事了,于是我刚一回到房间就往大床上一倒,打算再睡一觉。
叶庞摇摇头没说什么,干脆坐在我旁边拿笔记本电脑玩起游戏。
躺是躺下了,床也挺舒服,而且还头晕,如此种种buff下我本该很快就要去找周公下棋的,但是翻来覆去半个点过去,依然睡不着。
“victory!”旁边的电脑发出了恰到烂分的声音,叶庞揉揉太阳穴,又开始下一局。
由于睡不着,我打发时间的方式只有在床上扑腾。扑腾着扑腾着……就扑腾到叶庞怀里了。
突然整这么一出弄得叶庞猝不及防,于是我脑后突然有什么东西快速膨胀,有点硌得慌。
“叶庞哥哥,你的巨龙顶到我了。”面朝着叶庞,我眯着一只眼看向他,声音带着一分慵懒,发出恶魔的低语。
只见他的脸上好像挂满黑线,冷笑着还嘴:“……它现在一跳一跳的暴躁得很,要不你帮我安抚它一下,让他回自己巢里去?”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叶庞哥哥可别后悔哦?”说完我伸出自己罪恶的小手……
然后叶庞抱着电脑躲开了。
“不用了,它很快就会回去的,你换个地方躺着吧。”这回叶庞倒老实了,就是声音有点僵硬。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我像看不争气的儿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顺手拽过来个枕头垫着。
一通小吵小闹之后,这回真的睡意全无了,我大睁双眼望向散发着柔光的天花板,不由得想到昨天的事。
走到岔道之前……那时的事。
“呐,……我是不是性格很差?”这话从我嘴里漏出来,竟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在问叶庞还是在问自己,“对陌生人爱答不理,还总是绷着一副冰山脸,一定很差劲吧?”
叶庞闻言也不急着回答,只是默默地拿了个五杀,然后才开口:“搭话方式不对是他们的问题,不敢接近你也是他们的问题,我们都明白你其实是多温柔的人,这种事不必放在心上。”
“温柔,么。”叶庞的声音无意中勾起了我的回忆,“曾经有个人跟我说,温柔是一种罪过。如果是的话,我是不是该算罪人……?”
“罪?”叶庞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被反杀了。
“对,温柔是罪。那个人是这么说的。”我悄悄眯起眼睛,“因为温柔会磨平人的棱角,会使人忘记仇恨,会使人变得迟钝、变得……无趣。”
万恶的亚撒西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纯情小少年闻言陷入沉思,大概是有点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我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真奇怪。”
房间又一次变得沉寂,叶庞手中的键盘声逐渐暴躁,很快就结束了这局游戏。
不过这次,他没再继续下一局。
笔记本电脑被他合上放到旁边,而他顺势一躺,倒在我旁边。
“不一定所有的温柔都是所谓的罪过吧。”言语间透露着一分温和,一分委婉,“只是温柔地对待他人,怎么可能是罪呢。”
“如果是让人能有归宿感,让人安心的温柔,它不该被定义为‘罪’。那样的温柔对漂泊的船只而言是避风塘,是一个人唯一能得到喘息和温度的地方。它能使人振作,使人打起精神,抚平他的伤痛,并不会像你所说的磨平棱角,忘记仇恨。那样的温柔是善意的,是真正能让人感受到温度的。”
“如果这样的温柔被定义为罪过,那恐怕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好人?”一套嘴炮听完,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噗……你说是就是吧。”叶庞被我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伸手重重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总之,你还小,别想太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