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那之后的第几年了呢。
江月记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现在的她要准备青坊大学的毕业论文。
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难度，只不过只剩下那么几天时间了，多少也会有点慌张。
拖延症真不是什么好事呢。
叶庞和她在同一个大学上学，不过不是同一系。叶庞可听不下中文系的课，他倒是很喜欢鼓捣些机器之类的玩意，但是当初他陪着江月一起选了文科，所以没有机械系给他选。
那就学外语呗，外语学好了还方便打游戏——这是叶庞的原话。
叶缘也被明月补到了青坊大学，明月说叶庞选了机械系，她也选了机械系。她之前还满系找自己哥哥，后来才发现叶庞其实选了外语系，那时候那叫一个委屈。
明月和林雾单惜一样学了理科，所以机械系她有得选。恐怕她现在正在准备写航天飞机的毕业论文，大概按她的方案确实做得出来，保不准还能再多带两家人去火星逛一圈。等到真的有那一天的时候，一定要请她带着自己一家，还有叶庞一家。
至于林雾和单惜……就让她们乖乖待在地球给自己播报一下地球上是什么状况吧。
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些呢，因为今天是六月一日。
不是儿童节，这天是她从那个梦里苏醒的日子。
被麻醉针击中太阳穴变成植物人，然后过了好多年被自家大哥的怪手从梦里揪出来。今天就是被救出来的那一天。
嗯，她们一家还真称得上是传奇。
虽然到现在大哥还是没名字。
*
今天是很少有的日子。因为今天也是周五。
叶庞和叶缘被叶董叫去家庭聚餐。
明月正好心血来潮想回去看看江旗医生，顺便去明一冽的墓前嘲讽一番。
单惜和林雾也在那条线上反复横跳，恐怕今天就要分出个上下了，当然是体位上的上下，大概单惜会赢。
总之，今天只有江月一个人回家。
走过那条和叶庞一起压过无数次的马路，又到了这个十字路口。那三年叶庞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站在这个地方等着她一起去上学。今天这里行人很多，也有人驻足于此等着什么人。
他等的人和那时叶庞等的人一样，只不过他不是叶庞。
“江旗医生。”
是江旗医生。
几年过去了，江月的身高还是没变化。她费力地抬起头，注视着这个送给她生命的人，嘴角轻轻勾起，眼神里满是柔软。
“这周如何，过得还开心么？”江旗医生慢慢踱到她面前，摸着她的头顶，带她继续往前走。
“不是雨莲和欧湘给我讲课，当然不开心。什么时候雨莲去当我的语文老师，我就天天都能开心了。”这是她的心里话，大学教授讲课太无聊了，一点都不有趣。想让雨莲和欧湘来给她上课。
虽然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这四年每次提到学校里的课，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们俩。不过江月大概忘了，雨莲是教数学的。
“她们还有自己的事忙呢，别这么磨人。”江旗医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回了家之后……我可能还有事要做，晚饭你和心吃吧。”
“……哎。”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头上的手推开，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如果是真正的我这么跟你说的话，你会怎么说呢？”江旗医生苦笑一声，拉着她走进公寓楼。
上电梯到三楼。刚一走出电梯，江月突然就冲江旗医生喊了起来：
“我也想啊！真正的你……要是能让真正的你陪着我，哪怕让我挂在你身上我也不愿意离开你啊！”
她的眼泪随着这像是撒娇的吼叫声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两行眼泪沿着脸颊流下，在下巴汇聚，一滴一滴流下来，掉到地上，像她那时的心一样摔成几瓣。
“我……我只是你的作品……我知道。”她哽咽着，声音从没有过这么颤抖，“可我也会伤心，会心疼，会在意你啊！”
她的视线被眼泪彻底遮住，赶忙用手擦掉。
“你说过，你早知道明家会设计害你，你也说过，你会有对策。可是，为什么对策不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啊！你这样跟自杀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不会伤心了？我是人啊！即便是你的作品，我也是人啊！”
她喊着喊着双腿一软，倒在江旗医生的怀里。她抽泣着颤抖着，干脆脚下也不用力，让江旗医生来撑着她。
江旗医生心情复杂地摸着她的头，不知该如何安慰。
毕竟他真的是自己把自己送到那个伪造的事故里方便自己启动计划，而忽略了这个自己的“孩子”。和从高楼上跳下来，不顾自己孩子的自杀身亡者并无区别。
江月的双手在江旗医生的背后握住，许久后又松开，整个人站好。看来她已经发泄够了。
“……回去吧，天有点晚了，别着凉……早点睡。”江旗医生伸手想捏捏她的脸，但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大手稍用力推她一下，她乖乖地走回去。刚刚江月的声音不算小，江心在公寓里听到了，早就打开门在门口看着。江月也就不舍地向那边走去，离江旗医生越来越远。
“我还真是，当了个不称职的爸爸。”江旗医生对着天花板叹了叹气，转身坐电梯离开。
*
到江家住的公寓里，江心坐在江月旁边给她顺毛，她说点了外卖一会送到，现在也没事干，就坐在这聊聊天。
“老爸呀，可能确实做得不好，但是从结果上来说他也是为了咱们好，别这么生气啦。”她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那么轻缓。就像只软软的绵羊，让人忍不住想抱上去。
江月确实这么干了。
“我没生气……我只是……”江月趴在江心肩上，又有点收不住眼泪。
江心就这样抱着她呆了一会，等着“外卖”送到家。
大概过去半个多小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外卖来了，准备吃饭吧。”江心把江月扶正坐好，对她轻笑一下，然后自己去开门。
江月自己坐在桌旁，微低头看着面前的马克杯。
江旗医生这么做确实是为了江月，她对此不该有什么怨言。即便做法太极端，她也不该因为这个而对他发脾气。
“错的是我。”她敲敲自己的脑袋。
公寓门口，江心打开了门。
“您好，您的好团外卖！”所谓的“外卖员”站在门口对门里大声喊，他抱着大大的生日蛋糕，慰劳地看了江心一眼。
“嗯哼？”江心歪头，戏谑地勾起嘴角。
这位“外卖员”后面还跟着一众戴兜帽遮住脸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排在后面，手里一人提着一个袋子，等着给屋里的人一个惊喜。
“谢谢。”江心回应的声音很大，是刻意让屋里的江月听到的。
她接过蛋糕，叫门外的人都在玄关等着。
江心提着大蛋糕盒子，江月面前的饭桌上。
“......？”江月看到蛋糕盒子蒙了一下。
“哼哼......”江心把蛋糕盒子打开，用各色奶油水果装点得鲜亮豪华的蛋糕呈现在她面前。
“18岁成人生日快乐！”江心像是要吓她一跳一样说出生日祝贺，等在玄关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进来，给她一个惊喜。
虽然也不知道江月的小心脏能不能承受住这惊喜。
“生日快乐！祝贺你成年！”所有人异口同声，一起把兜帽摘下来。
叶庞，叶缘，单惜，林雾，明月，江旗，欧湘。
本来找各种借口推脱不愿意和她一起回来的人全都在这了。
一个月之前江旗医生就在准备给江月庆祝这次不寻常的生日。不知道江月为什么忘了自己的生日，也只能靠江旗医生来帮她记着了。他早就计划好了，让其他人都装作不知道，然后在今天偷偷过来，一起给她庆生。
这算江旗医生为数不多的，能为她做的事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瞒着她，那是因为被人提前发觉的惊喜就不叫惊喜了。
“你们......谢谢你们......”
嗯，这惊喜效果不错。
你看她，笑得多开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