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安德斯的奋战并没有什么用。
计划依然毫不动摇。
我施了止痛的术式，将视线投向敌人，而安德斯则一边抱着侄儿，一边瞪着台阶上的冰锥，说：「你就是用这奇怪的能力捉到阿道夫的吗？算了，还是解毒要紧——啊。」
他转头望向臂弯里的阿道夫，转瞬间，却惊讶地睁大眼睛，嘴角留出了鲜红的血液。
任他再身经百战，恐怕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拥抱里的侄儿捅了一刀吧？
安德斯放开了手连忙后退，他惊愕地看着插在胸口上的刀柄，望了望少爷，又转头看着我，我看到血红的烈焰正在其眼睛里翻滚。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背后的老人，视线也在两位主人之间来回摇摆，摆出了茫然的表情。
「没什么，只不过是把他杀了，然后用我控制死人的能力，让他攻击你而已。」我平静地说：「即使你们凯洛格家有多大的势力，你有多厉害，也不可能防备自己的家人，对吧？」
「你，竟然敢！」
安德斯爆发出震天的咆哮，炽热的狂风扑面而来，只听到满布裂痕的墙壁和天花发出震颤声，我的耳膜也被轰得漏出了悲鸣。
然而，我的心境却波平如镜。即使外面动荡不断，我的内心还是没有摇摆，反而益发冷静。
——我已经赢了。
唯一的变数，只有他们的战斗力有多高，为了确保胜利，我从开始就没打算正面交锋，而是选择用计。
在敌方首领被捅刀的瞬间，不，在我敲定好全盘计划的瞬间，我已经赢了这场战斗，剩下的不过是收拾场面而已。
但是，我没感到丝毫喜悦。
这场胜利，不过是拯救银羽的一步。为了救出我最爱的妹妹，我要更俐落，更稳妥，把剩下的收尾工作漂漂亮亮地完成。
「你已经输了，投降吧。」
我说，并令大堂刮起了漫天的霜雪。
接下来，便要加大动静，引起外头包围网的注意，将他们引进来，然后剿灭。
「我没输！」
安德斯大吼道，随即膝盖一弯扎起马步，却见他的伤口周遭竟结起冰，冰霜就像墨水滴在白纸上，徐徐扩散开去。不久，他已整个躯干都结冰，无力支撑的双脚一个扑通跪倒在地。
我已在那柄匕首上附了自己的灵力，只要加以激活，冬之庭园的寒气就会从刀刃往其身体其他部分扩散。
「安德斯大人！」
老人连忙上前搀扶着安德斯，然而他们旁边的阿道夫掏出另一把匕首，往他斩去。
「停手啊，少爷，您忘了我吗，已经忘记了我……」
老执事一边回避，一边涕泪纵横，拼命往少爷哭诉，可惜的是，被冥王的权能所支配的死人，并不会因此住手。
「算了，这闹剧该结束了……安息吧。」
我忍着胸口处的阵阵绞痛，伸出手指构筑术式。
「暴风、风刃——『二重唱』。」
已失去活动能力的安德斯，和被少爷纠缠难以活动自如的老执事，在冬之庭园和风系施式的夹攻下，被切成几截，冷冻成急冻冰鲜肉。
随后，外面的凯洛格家小弟们被陆续引进来，他们看到自己的被分尸惨死的主人，再转头打量我，便纷纷朝我喊出惊涛骇浪般的怒吼。他们有的像潮水般涌来，有的对我射出如雨般的术式，我站在悬崖似的平台般，眼看雨打潮涌，便伸出手——
「术式构筑，力之盾。」
我还未动手，我的身前便筑面白光的高墙，将雨点般倾盆泻下的术式挡住。我看了伊莉丝一眼，便驱使权能和术式，将脚下的上百人一口气葬去。
——
……
都结束了。
大堂被白茫茫的雪海覆盖，百多具的尸体淹没在当中，飘出道道幽白透明的烟，阴森的寒气让我打了个哆嗦。
我让意识与鬼魂们建立连接，让他们消失去，随即一道阴冷的寒气从胃中直冲上头部，我顿时一阵眩晕，脚步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了。
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支撑着我，溜进鼻腔里的花香驱散掉不适，泊瑟芬默默地把我搀扶回座椅上，紧锁着眉关用悲伤的眼神凝视我。
「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呢？」
她重覆以前问过的问题，我却不知道，她的「这地步」是指什么。是不惜杀死这么多人，还是忍受自己最怕最厌恶的死人？不过，这不重要。
我只重覆以前说过的答案：「因为，我跟她约好了。」
她没说话，只是像在安慰我一样拥抱着我。
我深吸呼一口气，然后说：「刚刚，就算妳不出手也可以的，伊莉丝同学。」
我之前不断暗示明示，就是不希望她插手进来，但她却不管。
「我说过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很强的。」
她越过我的身边，走到台阶前，佻望埋淹没了百多条生命的茫茫雪海。
「这么一来，我们就是共犯啦。」她的声音开朗得不带一丝阴霾。
「谢谢妳……真的，谢谢。」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怎样才可以报答她了。
「别摆出这副表情嘛，」伊莉丝说：「没错你是杀了很多人，不过他们黑手党也干了不少坏事，这样一看，我们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不是这样的。」
我站了起身，却因为不习惯左手断了而不能保持平衡，在泊瑟芬的搀扶下，我也走到了平台边缘。
「妳是想帮我减轻罪恶感吧，但，不是这样的。」
我再重覆一遍，然后说：「人类没有资格审判其他人，所谓的大义名份不过是上位者煽动民众的工具而已，同类相残的罪是用什么借口都没法洗脱的。」
「是这样啊……」伊莉丝只这样说。
「我没有替天行道，我不过是为了拯救妹妹这样自私的理由，夺去他人性命的罪犯，双手沾上的血直到我死去前都洗不掉。
而今后我也会继续为了这自私的理由，夺走更多的生命，犯下更多的罪孽。这条路没有大义可言，但是，哪怕让我重头开始上千、上万遍，只要这世界仍然不给我们兄妹一个容身之所，我都会走上这条血腥的道路，绝不后悔！」
我握紧双拳，视线穿透天花板望去头顶那片青天，将心里的郁愤咆哮喊出，向这天、向这世界立下誓言。
「走吧，时机已到。」
我勾起嘴角，这是从前的我绝对没法露出来的狰狞笑容。
「感谢凯洛格家族提供一支不死的部队，是时候攻入皇城，救出银羽了。敢阻我的，我都不会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