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醒来啊!
在一片昏沉之中,温暖的光芒割开黑暗,暖流灌进血管运输到身体各处,一度停止了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活过来了。
我紧握住按在我胸口上的小手,向眼前流泪不止的女孩破颜一笑。
「谢谢……让妳久等了。」
只要有这道温暖,我就,绝不会输!
冬之庭园!
我刮起寒气,筑起一道雪白的结界,将铺天盖地涌来的烈焰拒诸门外。
「辛苦妳了。」
我将瘫倒在身上的银羽抱紧,撑起身体,再次站了起来。
她一袭华美的礼服成了焦黑色,身上遍处被刺穿的洞口和烧伤的痕迹,但银羽脸上却没丝毫难受,只对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哥哥……太好了……」
「……」
为什么,这样一个善良体贴的女孩,竟然要受尽摧残,受到如此重的伤害……
绝对,不能饶恕!
我强抑着扑上去殴打敌人的冲动,将妹妹护在身后。
烈焰散去,我们身处的宫殿已面目无非,墙壁和地板尽是一片焦土。
昏死过去的伊莉丝正一动不动躺在皇帝的身后,我们与他相互对峙,双方的距离不过五十米远。
「竟然这也杀不死你……就只有生命力是跟蟑螂一样顽强啊。」
他那魁梧的身影纹风不动,黄金铠甲甚至没半条裂缝……这代表了刚刚一大轮攻防战过去,我们甚至无法伤到他分毫……实在强得可怕。
不过,至少气势绝不能输!
「呵,这大概是拜你的基因所赐吧。」我故作轻松咧嘴一笑:「父亲执迷不悟,孩子就只能顽强一点了。」
「我没兴致跟将死之人耍嘴皮子。」
说完,皇帝举起了长矛,准备再划下符文——不能再让他肆无忌惮地施法了。
奥丁神所掌握的24个卢恩符文拥有种类太多而且太强的力量,让他继续乱来,我们就只能不断挨打,被活生生耗死。
「彷徨的鬼魂啊,我已提起钥匙,打开境界线的大门——」
随着言灵响起,一阵阴风在宫殿里吹荡开来,上百名甲士从我和敌人之间的地面升起,它们提起刀枪,将那孤傲的身影淹没。
可惜,这些杂兵却依然阻止不到他的施法。
「Ansuz!」
随着「ᚨ」的显现,金黄色的火焰从天落下,燃起的火海很快便将百多名士兵吞噬掉,烧得它们悲鸣遍野,驻足不前。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代表了「诸神」的符文,他是想透过神圣的法力,镇压不属于此世的亡者吧,若是普通的亡者,肯定就会这样被超度了——
不过,能行!
「银羽,支援我!」
「好的!」
银羽用权能呼来劲风,发出张狂的怒吼。
我趁机张开冬之庭园,在头上掀起霜暴,乘借风势淹过亡者的兵团,张牙扑向远处那个黄金的身影,汹涛骇浪般的气势宛如雪崩。
不像已用过好几次的「kaunan」,「ansuz」是纯能量干涉,却没物理效果,只要把握着这机会进攻——
风雪呼啸而至,他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只得双手交叉,挡在身前抵御霜雪,冰雹划下锋芒,在那身黄金铠甲上斩割下大大小小的裂痕。
我们的攻击,终于伤到他了!
本来只要他使用「kaunan」就可以化解的攻击,皇帝却只能以肉身抵抗,这让我看到一丝曙光了。
即便拥有匹敌权能的威力,皇帝的卢恩也不过是神术的进阶版而已,还是需要遵守神术的规则。
所谓神术就是通过「天人相应」的概念,以自我暗示干涉自然的运行规律。术者必须透过精神集中及呼吸,让体内的灵力变得平静,进入「秩序态」与自然界相互呼应,如此才能驱动灵力,让与灵力同调的自然界产生术者期望的变化。
而在施术过后,灵力就会进入「混乱态」,无论是多厉害的术者都无法在这状态施行神术,而皇帝就是使用「ansuz」后进入了混乱态,才被逼正面吃下攻击。
「喔喔,尽会耍些小聪明!kaunan!」
不过,他很快就回复过来,划下的火之符文化成了烈焰的龙卷,扫尽他身边的冰雹。
他这次施术,距离上个符文就只有短短的3秒,他将混乱的灵力调整回秩序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再次认识到,眼前这对手是如何的犯规。
在远距离用权能轰炸,离发动攻击到命中起码就得1秒到2秒,在这情况他很轻松就可以撑到混乱态结束,再用下个卢恩化解攻势了。
如果我要把握住那一闪即逝的空隙,就必须拉近距离,把现在的五十米缩窄到三十,不,二十米。只要进了二十米,「冬之庭园」就可以以一秒的间隔展开连续进攻。
只不过,缩短到这距离的话,我也会同样失去了缓冲,会被他的符文直击。他的火系卢恩拥有压倒冬之庭园的威力,我能撑到现在,也是利用五十米的缓冲持续输出寒气抵御而已。
而皇帝也会明白我是想利用他的CD,一旦缩窄距离,他肯定会用更大的火力攻过来,粉碎我的意图。
不前进就无法取胜;前进才有取胜的可能,但万一失败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换言之,就是将自己一切,连性命都要压上去的All in。
死亡什么的我是不怕,我可是冥王啊,大不了就回去陪泊瑟芬而已,但,我的妹妹就站在我身后,要是我不在了——
这时候,一丝清新的花香溜进了鼻腔,柔软纤细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掌心。
银羽就在我旁边,用毫无阴霾的湛蓝双眼笔直地看着我。
她想什么,我都明白。
「哈哈,那就推吧……虽然我一直讨厌赌就是了……」
我喜欢的是确实的计算,所以才喜欢下棋,不喜欢打牌。
不过,反正不赌就输定了,那就推出去来把大的,看看谁怕谁啊!我光脚的我没怕过任何人啊!
我用眼神示意,银羽便挥手激起风暴,朝皇帝呼啸卷去,不过他没用卢恩抵挡,只用长矛挥出激烈的气流,与银羽驱使的风暴正面冲突。
他是想保留卢恩,应对我的行动吧——这倒在意料之中。
于是,我趁着他挥舞长枪,不能刻画符文的空档,机下沉身体往前冲刺,我的周遭也卷起了风之护壁,将皇帝挥出的气流挡开——这是银羽为我留下的保险。
我将距离缩窄到二十米,进入泊瑟芬的权能最速展开的范围。
「去吧,『冬之庭园』!」
地上倏地钻出数十道冰锥,宛如璀璨的冰之花在焦土上绽放。
冰锋划破长空,从四方八面电射向皇帝——即使那身铠甲再坚硬,也绝不可能挡下神明的权能!
离冰凌只有分毫之距时,皇帝再度喷发出愤怒的咆哮:
「以为这就能打败我吗!kaunan!」
火之言灵掀起红色的刮风,一口气将他身边的冰锥尽数蒸发。
我趁皇帝进入极短暂的混乱态,立即聚集寒气融入风壁,卷起了急速旋转的银色漩涡,在红色**中杀出一条血路。
即使在冰雪当中,热风仍然扑面而来,就像刀刃划开了防线,**我的肉骨,灼烧我的身体——明明我这边已经有两种权能护身了,这热量却能突破防线,威力也太过可怕了吧!
幸好,在风雪的抵消下,温度总算降到能忍受的范围。
我强忍疼痛继续冲刺,相距只差十米了——
「冥界的住人啊,现身吧——」
在我的呼唤下,一直留在手上的两个最强的亡灵在皇帝身边现身,举起了冥铁铸成的长剑。
「菲利浦吗——别以为区区亡灵就收拾得了我啊!」
皇帝舞起长枪,银光筑起滴水不漏的剑围,即使是那两个高手,也无法突破吧——
在这时候,一把虚弱却无比清脆的声音幽幽响起了。
「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
在皇帝身后昏死过去的伊莉丝突然睁开眼睛,像唱歌般轻轻吟诵。
「什——」
皇帝的声线第一次颤抖起来,他大概想不到,已被他重创的伊莉丝竟然能醒过来吧。
这就是皇帝,就是我的父亲了。
他想不到,我竟然会豪赌,赌在已昏过去了,不知能不能重新参战的同伴身上。
他就跟我一样,喜欢算无遗策的棋路,讨厌赌身家。
但我跟他不一样,我讨厌赌,但为了亲人,为了同伴,我不介意把自己的命压上去,来赌把大的!
「天师神咒至——」
「休想!」
他奋力一挥,卷起的气流将我和两个亡灵逼退,随即举起长矛,准备将长矛掷出——突然窜上背脊的寒气让我打了个猛颤。
他保留到现在的王牌,终于要打出来吗!
提到奥丁,大概所有人第一时间会想起的是他的独眼,他发明的卢恩符文,他作为神王的尊贵身份吧——但他最可怕的,却是手上那柄永恒之枪。
这把用世界树树枝削成的长矛拥有极大的神力,只要掷出去,它就必定会贯穿目标——是一把能逆转因果律的神器。
而他现在就把矛头对准了伊莉丝,想要把她一击毙命——
「才不会,让你得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立即唤出数十道冰锥,企图贯穿他的身体,皇帝却不为所动,只把矛枪挪到耳后,只见永恒之枪顿时爆出耀眼的光芒,卷起金黄色的风暴,难以置信的庞大能量汇聚到枪尖,彰显那攻无不克的神威。
我不顾得会不会被自己的攻击波及,急忙扑上去,但皇帝已蓄好力量了——
难道,还是赶不上吗——
「哥哥!去吧!」
这时,一道激烈的烈风将我的身体扔了出去,我立即紧紧抓住那枝枪柄,将杂物般挂了上去,皇帝转了头讶异地看着我,产生了一瞬的迟疑。
「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那两具亡者身上覆了一层白色的光芒,它们乘着银羽的风暴急步冲前,手上的剑宛如流星,斩开了皇帝的铠甲,X字的血花像喷泉般溅出,皇帝吼出了震撼大地的惨叫。
我趁机落地滚了个圈,抱起负伤累累的伊莉丝,撤去挡路的冰锥冲去银羽的身边。
「别想逃!」
他对着我们的背影举起长矛,但有了经验的我已知道应对方法了。
要掷出永恒之枪,必须得花几秒集中神力,而他要蓄力投掷,就无法刻划施展卢恩所需要的符文——其使用限制之大,也难怪皇帝没开始就打出这张手牌了。
我再度唤出亡者大军,要他们全力扑去那根长枪——即使他再能打,不能施术的话也不过是比较大块的活靶子!
与我四目相会后,银羽立即卷起风暴,巨大的无形之手轻松把我们三个提起,甩丢出去。我被这乱七八糟的气流弄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却不忘嘲讽最后一波:
「哈哈,你上当了吧,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你别说多余的话啊!」
我只听到虎虎的风声几欲震破耳膜,当中夹杂了模糊的咆哮声,当中那可恨的皇帝到底喊出了什么话,我已听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