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南波同学……”
“真无聊啊——”
眼前的南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一样是满脸的无所聊赖，一样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耐烦的劲儿。南波天生一双泡泡眼，一头栗色的卷发倒是梳理得很整洁，但干净的小振袖和服贴在她身上，总有种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感觉。
南波家是殖民地的新兴财阀，但这位南波宗家的大小姐却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南波，要不要陪我散步到理事长办公室去？”
南波已经将书包收拾好，看起来正准备回家，听见我的问话后却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去呗。反正也没啥事好做。”
我扶着脑袋叹了口气。
南波啊，总是这样子随便就答应别人——
“南波啊，哪怕是在社会上，如果别人随便地请托你，你也是会像这样毫不犹豫地答应的吧？”
南波侧过脑袋，做出沉思的样子。
“说不定，真会这样呢。”
她并没有笑，反而接着说出那么一句话：
“随波逐流是我最大的兴趣爱好嘛。”
所以，我才会在小峰小卷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推荐南波给她。所以，南波才有机会参与管理委员会的各种杂事。所以，在特别会议召开的时候，正好在办公室里帮忙的南波才会被鸟饲数进出席人数里，成为多余的那一个……
其他人大概在指使南波做事之后就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吧——很不幸，这个“其他人”里面，大概也得算上我荒船雾太郎一个。
在天台上吸食“机器人毒品”的，会是南波同学吗？
她那种随便的性格，乍一看还真的挺符合机器人的定义的——机器服务于人嘛。
二十八
理事长办公室在通往天台的第四幢大楼里，这里姑且叫它D楼吧。
南波在D楼的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真不巧，看来我家的飞机会过来接我。剩下的路只能让荒船同学一个人走喽。”
这些有钱人的借口还真是阔气啊。
南波离开后，波江座ε的阳光也慢慢地消逝了。
过早到来的暮色笼罩了D楼，下方的人造太阳逐个亮了起来，从楼梯间的窗子望出去，环形山的内部就像缀满了温暖的珍珠。如果再从窗子往上望的话，你会看到学园最高处的天台已经完全笼罩在太宰仓的黑夜里。
凌驾于无边无际的行星暗夜之上的，是高傲的统治者们的星船。
我停住了脚步。
在楼梯的另一侧，一身月白色和服的根深葱背着手，斜斜地倚靠在扶手上，低着头，看上去似乎有点忧伤。
“嗨，荒船。”
“嗨，根深。”
根深葱终于从扶手上抬起身子，脑袋侧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手上提着的书包。
“那是南波同学的书包吧？”
“——啊？！”
我连忙低下头，果然，我手里提着的，正是南波那个看上去沉甸甸的书包，单肩背带两边晃动着两只毛茸茸的龇牙兔公仔。
“咦？糟糕！”
从A楼出去，换上外出鞋的时候，南波让我帮她提了下包。应该是那个时候把书包换错了吧。
“雾太你还真是个马大哈。哎哟，我又失礼了。应该说，雾太你就算是马大哈，也是马大哈之王。”
我沮丧地敲着自己脑袋。
“啊，糟糕了，鸟饲的会议记录和我就吸烟案做的笔录都在我的书包里面。南波提走了我的书包。”
根深葱皱起眉头“嗯”了一声。
“那就是说，万一吸烟者就是南波的话，我们做的推理、现在调查的进展她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也不一定……
“雾太当然也不会给薄片型电脑设密码。”
“没有，没有设……我是想着有时候课堂笔记什么的借给别人会方便些……”
“也无所谓啦。那么，我们也拿到了南波的书包，要不要当场检查一下有没有烟卷？”
“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一口否决了这个提案。
“言归正传。很抱歉，雾太，原来说好的放学后之约我没能守约，因为我必须守在这里防止三岛理事长逃跑呢。”
“防止理事长……逃跑？”
你到底对理事长做下了什么事情？
“对哦。我一开始询问机器人吸烟的事情，理事长就顾左右而言他。我猜想，大概是因为我不是管理委员会的人，而且我的家庭又比较复杂，有所顾虑吧。能否请雾太代我向理事长征询几个问题？”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我点点头，将根深的问题记在心里。
“对了，小葱，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到南波的？”
根深葱回过头，乌溜溜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又迅速收了回去。
“怀疑吗，我并没有怀疑到南波同学啊。”
“可是…可是你对小峰说过……”
“那当然，因为在接触小峰同学之前，我先问的是鸟饲同学啊。”小葱突然扭过头，一丝微笑出现在嘴边，“鸟饲同学真是记性过人啊，我一向她打听‘会议时有没有注意到特别的情况’，她就如实告知——为执行委员帮忙处理文件的南波同学没有离开，因此鸟饲同学将她当作参加会议的一员记录了下来。”
真相真是简单啊——
“那当然，雾太，怎么可能依靠纯粹推理得出全部真相！能做到这点的除非是心灵感应之流的乱力怪神。不过，雾太，我仔细想了下，算上我们已知的所有线索，实际上要破解那个密室，用简单的可行性分析就足够。”
“真的假的？！”
根深葱将并不算大的胸部一挺，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侧过头来看我的反应。
“太好了，你是说我们已经可以找出真相了吗？”
“如果雾太指的是作案的过程，应该说是吧。不过，我仍然不知道犯人会是哪位。”
瞧你说的，目前除了南波还有其他嫌疑人吗？
“这个明天再说吧，我还需要其他人的协助。明天午休时间，等我完成日光浴后，请雾太叫上月冈学姐、鸟饲同学和南波同学到天台上来吧。我会把我的推断重新验算一遍。”
我挠了挠头：“非得等到明天吗？”
“当然。要找到犯人，还得有个关键的证言。另外，今天晚上也没有办法了，等会我们要跟理事长纠缠一番哦。”
“跟、跟理事长纠缠？”
根深葱的声音慢慢低沉了下来，像是唯恐被第三者听到一般，她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我、要、向、理、事、长、证、实、机、器、人、安、置、事、件、背、后、的、阴、谋——”
“啊？根深，你刚才好像说了阴谋？”
“没错啊。我们要弄清楚的是，机器人吸烟事件背后隐藏的那桩阴谋到底是什么。”
根深葱转过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乌溜溜的眼睛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天。
“我猜想，这个啊，也许是个绵延了80年的恶毒计划呢。”
